建筑,作为历史的一个符号,几乎与人类文明同样古老。它们最原始的用途并不是享受,而是为了抵御自然伤害和外来侵略的防御工事。因此,远古的建筑大多伫立在山崖或者河边,远离尘寰。今天,当历史的踪影已经无处可寻,远古的硝烟和厮杀声早已湮灭,剩下的,就只有建筑本身,沉寂在现代的喧嚣之中。历经千年岁月的古建筑,一代又一代的主人更迭,让它们拥有了庞杂厚重的深刻记忆,于是,逐渐流传出一些异乎寻常的故事,恐怖的、美好的、真实的、魔幻的,都在被时间侵蚀的建筑物中,延伸开来。
在风靡全球的魔幻电影《哈利·波特》系列中,我们不会忘记这样的场景。
1991年,哈利·波特11岁生日的那天,他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这张信件注明了寄往水腊树街四号楼梯下碗橱柜里的哈利·波特先生,而里面含有一张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从小就在姨父姨妈家被受虐待和歧视的哈利,虽然怀揣着懵懂和不安,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脱离现实生活,来到了这座由尖塔、雕塑、和庭院构成的神秘城堡。
在整个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霍格沃茨城堡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主人公的整个成长过程,都发生在这里。城堡充满了古老欧洲的风味,这里拥有一切神秘的元素,迷宫般的校舍,未知的长廊,会说话的油画,通往密道的雕像,无一不带有中世纪神话的色彩。正是在这样神奇的地方,哈利登上了铸造英雄的舞台。
不过,魔法城堡仅仅是冒险的开始。更多带有幻想的古老建筑正在前方等待着我们。这些与魔法、骑士、命运、以及古老和神秘联结在一起的城堡,其实暗合了人们渴望逃避简单的现实、渴望奇迹到来的心理愿望。在这些古老的领域中行走,如同穿越历史的轨迹和想象的空间,而人类对于古建筑的一切幻想,都映射着经历神话仪式一般的原始心理。在这样的背景下,古老的建筑物慢慢地被人类赋予了许多超越本身用途的隐喻,在文学作品和电影创作中,这样的隐喻便得到了最为明显的表现。
毫无疑问,这些被历史和时间浸染的空间,将带领我们一起体验一次荡气回肠的冒险经历。
穿越莽莽丛林,眼前豁然开朗,我们的旅途又一次停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另外一个神秘的领域:那些被弃置的、荒废的古建筑。
面对这样的建筑,我们最好奇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建筑物里面有些什么?为了解开这个谜题,我们精心挑选了几处古宅和城堡,随着无处不在的摄影机,记录一次令人大开眼界的冒险。
古堡惊情
提到古堡,人们最先想到的,可能是流传于欧洲民间故事中最神秘、冷酷、却优雅并且充满贵族气息的——吸血鬼。有人曾经这样形容过吸血鬼的魅力:如果换来的是永生,那么失去太阳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种寄生于人类尸体的怪物,把自己献给了浩瀚的黑夜,无法再见阳光,却拥有不老的容颜和永恒的生命。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之后,吸血鬼拥有了渊博的知识和强大的魔力。他们能够化身成蝙蝠,吸取活人的鲜血,并且把被害者变成自己的同类。
关于吸血鬼的起源,有很多说法,然而令吸血鬼成为欧洲文化中的一个符号并且普及到艺术领域,爱尔兰作家布莱恩·斯托克在1897年根据民间传说改编写作的《德古拉》功不可没。“来自德古拉伯爵尖锐牙齿的一个吻,能够让任何一个英国淑女变成嗜血的恶魔。”斯托克写下这句话之后,这份由玫瑰花瓣和血腥伤口所组成的定律竟然蔓延开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吸血鬼亚文化体系,成为西方世界的传说中,最有魅力的故事之一,而德古拉伯爵也成了世所公认的吸血鬼始祖。大导演弗朗西斯科·科波拉拍摄于1992年的电影《惊情四百年》就改编自斯托克的小说,并且被视为所有吸血鬼电影中艺术价值最高的一部。
1897年。年轻的伦敦律师乔纳森·哈克接到了一份工作,前往位于特兰斯瓦尼亚属地的德古拉家族城堡,办理德古拉伯爵在伦敦的地产合约手续。为此,他与美丽的未婚妻米娜分离。心中想念未婚妻的乔纳森原本希望合约一完成就返回伦敦,然而伯爵却盛情邀请,希望乔纳森能够在城堡中小住,无法拒绝的乔纳森答应了伯爵的要求,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原因远远并非自己的想象。
关于吸血鬼的起源,有很多说法,在《惊情四百年》中,运用的就是其中最著名的德古拉伯爵的传说。1462年,君士坦丁堡受到土耳其人的袭击,德古拉伯爵受命征讨。谁知就在他获胜的时候,却谣言四起,盛传他不仅被打败,并且已经被杀死。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悲痛欲绝,投河自杀。所以班师回国的德古拉伯爵只看见了妻子的尸体。
因为伊丽莎白是自杀而死,她的灵魂无法升入天国。于是德古拉愤怒地责问上帝,为什么自己一生为主而战,最终却遭到这种结局。在失去爱人的悲痛和对上帝的憎恨中,他用长矛刺中十字架,圣像流淌出鲜血。从此,德古拉伯爵为了复仇而投靠魔鬼,以鲜血做生命,成为了一个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当乔纳森在幽冷阴森的古堡中见到深居简出的德古拉伯爵时,他已是白发苍苍、眉宇间洋溢着鬼魅气息的老人,梳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发型,拖着长长的血红色袍子。镜子中,德古拉没有映像。墙壁上,德古拉的影子如同鬼一般自由活动。这座古堡似乎就是的古拉伯爵本人,幽暗阴森,四处充满了离奇的事物,让乔纳森打从心底感到恐惧。当德古拉伯爵看到乔纳森的未婚妻米娜的照片,立刻就发现她和伊丽莎白长的一模一样,等待了四百年的爱情在伯爵的心中复苏,深信米娜就是妻子转世的伯爵常常在乔纳森周围徘徊。
为了寻找伊丽莎白转世的米娜,德古拉伯爵将乔纳森囚禁在古堡中,自己则变成年轻时的样子,来到了伦敦。他和米娜终于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相遇、慢慢熟悉。
德古拉伯爵长达四百年的深切思念感染着米娜。和伯爵在一起的时候,米娜经常回想起一些过去似乎经历过的事情,当时的城堡、爱情、战争、和悲剧。那时的她是和伯爵一起的,以伊丽莎白的身份爱着伯爵。那是他们前世的故事,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她深爱的王子。
在任何传说中,吸血鬼都是异教崇拜的代言,《惊情四百年》中的吸血鬼也是如此。然而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运用独特的视角,一反以往吸血鬼故事的基调,没有把他们作为一种邪恶和丑陋的化身,而是坚贞的爱情捍卫者。他虽然住在阴森恐怖的古堡中,能够呼风唤雨,支配黑暗的精灵,然而却依然充满了人类高贵的品格,虽然被命运玩弄,却并没有妥协,而是坚决地与之抗争。与之相对的人类,则显得渺小可悲。
因为米娜的好朋友露西被德古拉变成了吸血鬼,引来了一名叫范海辛的人,他一直追踪着这个古老的种族,并且带领人类消灭吸血鬼。另一方面,乔纳森终于逃出了古堡,要与米娜完婚。米娜虽然心中放不下伯爵,但还是写信告诉他,自己决定嫁给乔纳森。范海辛看出了米娜心中的疑惑,决定利用她与伯爵之间的关系,他决定将伯爵彻底消灭。
因为乔纳森提供的信息,狂热的范海辛带着人找到了伯爵在伦敦的住所,但是却扑了个空,德古拉趁机找到了单独一人的米娜。米娜虽然恨着杀死露西的伯爵,但又不能忘怀自己对它的爱,最终,米娜恳求伯爵把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吸血鬼,这样他们才能永远地在一起。
影片《惊情四百年》自一开始看似冷静的叙述,逐步向越来越不可抑制的狂躁情绪方向发展,导演似乎是想通过影调的压抑,镜头的晃动不安,向人们描述一种激烈的、溢于言表的爱情,一种与传统圣洁的爱情相悖的、偏离了西方传统中基督教教义的爱情,直到现在,这种爱情观还不能被人们所完全接受。然而,这样的爱丝毫不比传统的圣洁爱情逊色。
范海辛催眠了米娜,利用她对前世的回忆和对伯爵的爱找到了德古拉的城堡,为了与米娜在城堡相见的伯爵在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范海辛的伏击,人类与吸血鬼的斗争在此开始了最后的战斗。
在《惊情四百年》的故事中,没有明确的关于正义与邪恶的标准。德古拉伯爵的出现的确让我们感到邪恶,但许多邪恶并不是他制造的,而是因他而暴露在我们眼前的——他的力量使一些人屈服于内心的欲望。而那些自称正义的执法者,却让人感到软弱,多余。他们无法正视自己的欲望,却反而讲一切罪孽都责怪到伯爵身上。
在人类的追捕下,被逼上绝路的伯爵与米娜双双逃入了古堡,奄奄一息的德古拉要求米娜为自己结束这永世的诅咒,让他们的爱情超越一切,甚至死亡。德古拉对米娜这样说道:我蒙上双眼,向魔鬼贡献我的灵魂来换取永生。我迷失在岁月的长河中,追寻你的足迹,可,当我找到你,却怎么忍心牵引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的上帝曾离开了我,而我也曾背弃了他,但爱使我们远离邪恶。
虽然在整个《惊情四百年》中,科波拉对宗教所保持的是一种怀疑且批判的态度,古堡和妖魔所发出的邪恶狂笑是对人世的戏谑。可惜,在影片的结尾处,与命运抗争的斗士又变回了虔诚的信徒,古堡被入侵,德古拉死亡,在圣光的普照下,他的躯体终于重生。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略显不足的结局,也不会减弱那份四百年盟约的分量,因为那份超越世俗的真爱如此让我们动容。
入侵鬼屋
《惊情四百年》中,古堡作为故事的背景,并没有积极地参与到叙事的进展中,然而这样孤独、苍凉、却又充满神秘感的建筑,可能除却居住者本身之外,本身在历史和记忆的沁染中,产生了独立的个性。在这样一栋荒废已久,却充满了故事的古宅中,抱着探险心态走入其中的人们,又会遇上怎样的奇遇呢?
影片《鬼入侵》所讲述的正是这样一段冒险。电影运用了经典的恐怖环境和故事线索,一群互相并不认识的人被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点,周围是恐怖的超自然力量。他们必须及时逃走,否则就会失去生命,然而邪恶的力量却不断地阻止他们。
在《鬼入侵》中,这个与世隔绝的地点是一座山中之屋,由纺织商休·克雷恩男爵建造于130年前,然而大宅建成之后就不断地发生血光之灾,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死亡的故事,其中还包括纺织商全家。
一个世纪后,一个名叫大卫·马洛的博士对这所房子的过去产生了兴趣,他谎称要做一个关于睡眠失调的研究,其实想要调查集体恐惧的表现。于是马洛博士应征了三位参与者,这三个人是:妮尔,她是这群人中最敏感的一个;菲尔,一个外表比实际勇敢的女人;卢克,愤世嫉俗者,他第一个队马洛博士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一来到这所古宅,妮尔就被其中某些东西深深吸引,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她。虽然有人警告他们,在这所房子里,没有人能够呆上一整晚,但他们还是住了进来。不久之后,他们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警告自己不能在这里过夜,尤其不能呆在黑暗中。房子的墙壁直立,地板坚固,然而当地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总是在走动,在黑暗中,孤独地走动。
经典的惊悚电影倾向于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悬念,同时通过声、光、影的结合,令观众产生恐惧感,然后在影片的最后几分钟给与解释,而且,由于参与者寥寥无几,在幽闭空间中制造恐怖和悬念就显得更令人信服。随着一个又一个谜题的揭开,观众也会越来越投入。《鬼入侵》改编自雪莉·杰克森的小说《希尔鬼屋》,曾经由导演罗伯特·怀斯在1953年翻拍成经典,对导演和制片来说,这个故事有趣的地方在于,一栋房子可能本身就充满邪恶,因此希尔豪宅便成为了影片的中心,叙事的主体,这个地狱般的场所,必须能够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时至今日,电影特效在技术上有所重大的突破,尤其是计算机技术在电影制作上广泛而逐渐成熟的使用,令人们对恐怖电影有了更加逼真、乃至更具冲击力的全方位享受。随着数字技术的进一步成熟,使得电影中的恐怖特效愈发慑人。然而许多经典的恐怖手段依然存在于各类恐怖影片当中,一个简单的蒙太奇就可以让观众坠入银幕的梦境中。比如,影片中的半夜敲门的这个场景,其实严格而言,什么真正的恐怖镜头都没有出现,然而就是突然而然的视觉刺激和听觉震撼,出其不意地令人们产生恐惧感。
既然鬼屋的内部如此恐怖诡异,外观也必须符合这个标准。电影的工作人员经过仔细勘查之后,终于在英国的林肯郡找到了合适的宅院——海和斯顿庄园。据说这栋豪宅是一间名副其实的鬼屋,它坐落在道路的尽头,在冬天的白云中,似乎突然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令人不寒而栗,而且不同的季节还有不同的面貌,确实是建筑上的杰作。美术指导尤金·尼欧扎奈提融合了歌德、新古典、巴洛克、和罗马式的建筑风格,为这栋鬼屋营造出一种有机物的感觉。鬼屋的内部充满了迷宫般的走廊和房间,美术指导和工作人员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在摄影棚中搭盖完这些延绵不断的走廊和房间,另外,他们又在长岛造出了庞大的圆形屋顶和华丽的楼梯,最后又回到摄影棚中搭建起影片中最诡异华丽的镜室,一旦打开大门,这间房间就会像打开的音乐盒一样转起来。
从最根本的意义上来说,恐怖片存在的心理基础在于人类的一种终极的情感——对死亡的焦虑。而任何一种足以引起这种焦虑的景像都可以给观众带来挥之不去的恐惧。而这类凶险的景像或幻影的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它们往往来自一个为人们所未知,或所知甚少的世界;它所涉及到的题材因而常常超出人类正常知识和经验的范围。实际上,不论是来自超自然世界的魔怪还是来自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恐惧,它们都代表着一种来自外部世界的威胁,它构成了恐怖电影世界中的第一个梦魇。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虽然表现手法和主题都不同,但《鬼入侵》和类似的影片都会强调同样的一点,那就是内部与外部的界限。身在古宅之内的人是无法摆脱被厄运纠缠的命运,只有走出那个空间,才能摆脱最终的陷落。这一点,其实和心理学上治愈幽闭恐惧症的方法异曲同工。借由挖掘童年回忆,能够治疗许多成年人的心理问题。
在《鬼入侵》中,冥冥中被鬼魂吸引的妮尔,终于发现了这个古宅的秘密,在此过程中,妮尔本人的过去也随之浮出水面。她之所以能够听见孩子们的呼唤,其实是因为她是古宅的主人克雷恩男爵的后代,这幢宅第原本应该是她的家。克雷恩男爵害死了在自己工厂工作的孩子们,并且在死后还一直纠缠着这些孩子的灵魂。
妮尔对真相的发掘使得影片《鬼入侵》带有一定的宿命色彩,在很大程度上,更像一个自我救赎的故事。类似‘父债子偿’的观念也在此得到了体现。只有克雷恩男爵的后代才能听到孩子们的求救,因此,也只有他的后代才能弥补祖先所犯下的罪孽。揭开谜题的关键落在了妮尔身上。不仅如此,影片还涉及了许多与童年记忆的相关心理学问题。这一点体现了构成恐怖电影世界的另一个、甚至可能是更加重要的梦魇,这就是来自人类自身及其充满各种欲望的内心世界。
恐怖片极少触及到艺术的王国,它没有悲剧性的人物,也不能改变我们看世界的方式。然而它也并非仅仅只有刺激人们感官的恐怖场面和使人惊吓的骇人故事。从早期直到今天,恐怖片实际上在不断作为一个道德的校正物向人们宣扬人类自身的弱点,以及放任这些弱点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因此,影片才会仿造罗丹的著名雕塑《地狱之门》,而造出一扇公正无私的审判大门。如果说古宅是第一道门的话,此处就是第二道门,连接着阴阳二界,直接影射基督教中的最后审判。
正是在这扇门前,妮尔勇敢地面对恶性不改的祖父克雷恩男爵,影片中最恐怖的怪物。克雷恩男爵的幽灵不愿放过任何可能揭穿自己秘密的人。利用老宅的机关杀死卢克之后,他连马洛博士和菲尔也不放过。
无数的审判者自宏伟的大门倾巢而出,将克雷恩男爵拉下了地狱。完成了使命的妮尔和孩子们一起升上了天堂,马洛博士和菲尔则留在了人间。电影最终还是借由恐怖片和鬼屋的外衣,向我们传达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永恒主题,因此那幢古宅,也终于开始沐浴在阳光下。
神秘的古堡,幽暗的老宅,因为它们本身的古老和孤独,一度成为人们想象中连接不同世界的大门,甚至人们对异世界幻想的代表。从科学的语境下解读,这些建筑一方面是真实的、供人居住的所在,另一方面又是超自然的存在,有时甚至是与人间完全分离的形而上空间。然而正是这样的建筑,与它所代表的符号意义一起,为我们渴望冒险的心提供了一条解脱困境的道路,有助于人们发现自身在世界之中所处的位置,更好地诠释那些奇异的瞬间迷狂,从我们的日常平凡当中超脱出来。
通往异世界
通往异世界的想法从远古时代就一直伴随着人类文明,直到今天,这不仅仅是人类对无法改变的现实的逃避心态,一种冒险的渴望,更代表了人类期盼超越神灵,成为创世纪主宰的永恒心愿。能够参与到这一过程当中的人们,在个体与现实完全隔绝的过程中,将激发出另一种深层力量,进行人格重建。如同神话中的升天之旅,这个过程包含着‘死亡’和‘重生’两个部分,其中,古建筑所起到的就是媒介的作用。
由波兰斯基导演、改编自小说《杜马斯俱乐部》的影片《第九道门》,便是借用了这样一个噱头,将一座荒凉的古堡想象成证明信仰的渠道。
书商科索为了追查三本古籍《影子王国的第九道门》的真伪,来到了欧洲,在这里他遇上了无数离奇的事件,而原本简单的使命也因此浸染了危险的气息。每一本《第九道门》中都有不同的、作者署名为‘露西弗’的插图,它们就是通往异世界的钥匙。为了这些插图,科索的委托人伯肯不惜杀害了书籍的拥有者,来到这座荒凉的古堡,举行升入异世界的仪式。
撇开影片中怪力乱神的内容不谈,《第九道门》实际上揭示了从古至今一直掩藏在欧洲天主教文明之下的异教想象,一种对宗教现实的叛离,正因为这些仪式的隐秘性和离奇感,以此为主题的流行文学作品一直盛行不衰。故事中所提及的魔鬼崇拜直到今天还有信奉者。
虽然伯肯收集了九张插图,但最关键的最后一张竟然早就被人调包。在假插图的欺骗下,走火入魔的伯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生命。而侥幸从古堡逃生的科索找到了最后那幅真正的插图,在一片悬疑鬼魅的金色光芒中,走进了未知的世界。
正是在与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才能提供一切可能创造神话的必要元素。而神话,自人类诞生之日起便伴随着我们,一直延伸到今天。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的神话传说中,对领域的划分都是十分明显的,因为人类对自己的历史往往不过一知半解,这才催生了许多对起源的追寻。对于未知的探求和仿佛超越历史的建筑结合在一起,打开了通往另一个领域的大门。
第二次世界大战阴影之下的伦敦。裴文斯一家的四个小孩,为了躲避战争的硝烟,被母亲送到了遥远的乡下,住进了教授的老房子里。
为了打法无聊的时间,四个孩子玩起了捉迷藏,年纪最小的露西慌乱中闯进了一间空屋,发现了里边的秘密。
神秘的衣橱似乎没有尽头,它连接着现实世界和纳尼亚大陆。这里有会说话的动物,而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是一头狮子,名叫阿斯兰。在人类世界中平平无奇的四个小孩子,竟然成为了纳尼亚预言中的主角,他们将带领这里的子民一起对抗残忍的独裁者,创建新的世界。
当我们最终穿越那扇门,来到一个全新的大陆之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它充满传奇,代表着冒险,完美地诠释了电影最能令人着迷的特质,那种让我们彻底忘记现实的逃避主义。在这片土地上,最常出现的就是鳞次栉比的城堡和古宅。它们作为神话的种种符号,结合了过去与现在,提供了超越自身的信息。
当四个孩子踏上纳尼亚大陆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冰天雪地的世界,这里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春天来临。而制造这片寒冷冬天的罪魁祸首,自称纳尼亚女王的白女巫所居住的是一座由冰雪堆砌的城堡,尖尖的屋顶和瘦长的形状,十分符合白女巫自私残忍的性格。而古堡中更是寒气森森,里面到处都是因为反抗而被白女巫变成石像的动物们。四个孩子其中之一的艾德蒙被白女巫欺骗,抛下三个家人,独自跑到了女巫的城堡。
《纳尼亚》的小说作者C.S.路易斯曾经亲身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并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发表了他的《纳尼亚编年史》,用整整七部小说的篇幅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异世界从诞生到衰亡的整个过程。而《狮子、女巫、和魔衣橱》是路易斯《纳尼亚编年史》中最先写作的一部,其中含有许多寓言式的隐喻,纳尼亚的战争,白女巫所创造的冰河世纪,与她所居住的冰雪城堡与战争之中的欧洲重叠,表述了一种对独裁的恐惧。
单独一人走进女巫城堡的艾德蒙,只看到了孤独的王座,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的时候,已经晚了。
然而与白女巫的宅第相对的卡巴拉城堡,属于纳尼亚大陆的正统继承人,亚当之子和夏娃之女。这座伫立在海边的豪华建筑无论从形状还是色泽都与白女巫的领地有着天壤之别。
正是在这里,最终打败了白女巫的四个孩子继承了皇位,开创了纳尼亚纪元有史以来最辉煌的盛世。以四位继承人取代白女巫一人统治的时代,重新回到人类的初始阶段,从寒冷的冬天进入到春暖花开的四季更迭,有着从毁灭中重建的另一层含义。
当然,最后四个孩子再次通过魔衣橱回到了现实世界,这样的循环往复,则开启了新的冒险篇章。
从《纳尼亚》中我们可以看出,在西方幻想文学已经形成体系的今天,异世界的大陆上,原本被历史淹没的建筑重新被赋予了各自不同的意义,从形式到内容都有一定的轨迹可循,成为解释故事的特定符号。除了《纳尼亚》之外,与之同时期出现的、另一个最明显的建筑代表,属于幻想史诗《指环王》。评论家们曾说:被称作幻想小说的作品,在它们前后都出现过,但只有《纳尼亚》和《指环王》成了幻想小说的里程碑。
在《指环王》里,黑魔王索伦的都市魔多,在小说作者托尔金的想象中,是人类世界最可怕的未来。因为这个城市仅仅为了黑魔王和他的戒指而存在,也就是说,这个城市完全是建立在对权力的依赖之上的。魔多充满了爆发的火山和炙热的熔岩,暗黑魔塔之上,黑魔王的眼睛虎视眈眈。在这样一个邪恶的地方,除了黑魔王那些外貌扭曲、心灵黑暗的随从们,没有人能够生存。
托尔金曾经在他的作品中提出了一个“第二世界”的理论,即第一世界是神创造的世界,也就是我们日常生活的那个世界,而不满足第一世界束缚的人们,用幻想创造出一个想象的第二世界。这个第二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由一种看得见的真实形象建构起来的。无论是托尔金还是路易斯,都积极支持并且实践着这样的理论。
与黑魔王的都市魔多相对,代表人类的诸皇之城米那斯提利斯,又被称为白城,它属于钢铎王国,象征着人类世界的联盟,纯洁的白色建筑也彰显了人心中充满希望的一面。打败了黑魔王、并且摧毁了至尊魔界的各族联盟,聚集在这里目睹接受加冕的阿拉贡,则宣告了人皇的时代已经到来。这一过程,相当于经历了‘心理崩溃’和‘生命复苏’的神话仪式,象征性地代表了神灵的黄昏之后,世界重新回归到人类手中。
无论是多么神奇的冒险故事,总有结束的一天,因为无论是作为故事,还是作为建筑空间,都会涉及进和出的问题,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幽闭空间一旦被打破,悬念就会失去,随之而来的,就是现实与幻想的冲突。
自古堡中开始,也自古堡中结束,让我们回到德古拉的命运中来,与其说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倒不如说 ‘异类比人类更具人性’,同样传达了这一主题的,还有蒂姆·伯顿1990年的作品《剪刀手爱德华》。他将梦幻赋予了这双手,带出人世的冷暖,带出爱情的纯粹。
古堡奇情
很久很久以前,古堡中住着一位发明家,他制造出了各种东西,最后还造出了一个机器人,并给他起名叫爱德华。发明家对这件作品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他甚至教授爱德华人类的礼仪和诗歌,告诉他该何时微笑,何时沉默。在爱德华生日的那天,发明家送给他一双人类的手,然而,没有等到给自己的孩子安装上这双手,发明家就因为疾病突发去世了,留下已有人类心智却残留着一双剪刀手,想爱人却无法触碰人类的爱德华,独自在古堡生活。
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远看阴森的黑白的古堡让小镇居民一直感到不安。一位中年女子佩格为了推销化妆品大胆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郁郁葱葱,竟然有另一片天地。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佩个居住的小镇上蜡笔画一样的居民别墅。城堡中一派童趣的园艺营造出一个远离尘嚣的奥兹国世界。
蒂姆·波顿的影片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片子一贯画面干净,色彩明亮,犹如四季一般的分明,却又充满梦幻的气息。抽象化的故事背景,似乎非现实的题材,仿佛一则寓言,每个人都可以从中读出不同的意思来。在影片《剪刀手爱德华》中,有两个设置不能不提。其一,是爱德华和发明家所居住的古堡,一方面,古堡本身的神秘感增添了故事的幻想色彩,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古堡与我们钢筋水泥的世界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正是这样一个未遭世俗污染的乐土,才能给爱德华一颗纯洁的赤子之心。而古堡和人类社会的格格不入,暗示着童话最后的终局。
在这个世界里,佩格发现了形容古怪的爱德华。好心的佩格没有被爱德华惨白的肤色和张牙舞爪的剪刀手吓倒,而是怜其孤独,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由此引出了第二个不能不提的设置,那就是爱德华的剪刀手。它的机械本质使爱德华具有两重性。一方面,他被排除于人类社会必需的身体交流之外,因为他会伤害任何碰到的东西,并且,奇异的剪刀手令他面对人类的复杂生活时会显得拘谨、困窘;另一方面,这双手又使他具有常人不具备的亲近事物的方式和技巧,比如修剪草木,理发,冰雕,切菜,和开锁。爱德华本是与世无争的机器人,却要用剪刀手进行创作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并博得人类的喜爱。
佩格把爱德华带回家的时候,并没仔细考虑自己的行为,她只希望给爱德华一个家。但佩格的女邻居们,那些喜欢调情、窥探、以及搬弄是非的人们却并不这么想。爱德华的出现,给她们百无聊赖的生活增添了新鲜的刺激,所以大家都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好甚至亲昵。当他展露出用剪刀手修剪植物、设计发型的才华,全镇的人几乎都为他癫狂了,把他当成了明星一样的宠儿。
然而这样的爱德华也有自己的痛苦,他爱上了佩格的女儿、美丽绝俗的金。金早已有了男友吉姆,而且对这位家庭新成员一直有抵触情绪。
为了金的一个请求,爱德华硬着头皮潜入吉姆父亲的豪宅。
看到情况危险,吉姆和朋友们仓皇逃窜。而触动机关的爱德华被警察逮捕,却没有吐露真相。虽然他不久由于“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被释放,但周围的人都把他看成蓄意抢劫财物的危险分子,对他以及佩格全家敬而远之。在这个过程中,金逐渐看清了吉姆的丑恶嘴脸,并对爱德华产生了好感。
那年的圣诞节,小镇上开始飘起了第一场白雪,爱德华站在院中高高的架子上,为金做出了天使一样的冰雕,冰屑飞扬,飘成了雪,金在雪花中翩翩起舞。爱德华无法用剪刀手拥抱他的爱人,只好用自己的创作去向她倾诉。但就在此时,矛盾达到了最高潮。
因为无意间划伤了金的手,爱德华被原本就讨厌自己的吉姆赶走,接着,他救了金的弟弟凯文,却又被大家当成罪魁祸首。爱德华是一个不懂世俗的规则,充满幻想,没有长大的孩童,他的单纯如同洁白的冰雪。因为无知,所以无欲,因为孤独,所以忧伤。他的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梳着凌乱的头发,苍白的面容还带有划痕,可他只是一个纯洁孤独的孩子,他会像孩子一般,对于陌生惊恐,对于慈善眷恋,对于欺骗愤怒,他会像孩子一般地报复。
全镇居民对这样的爱德华误会越来越深,他们都要求驱逐爱德华,这个地方再也不是爱德华的乐园,被孤立的爱德华只能逃回古堡之中。
虽然金接受了爱德华不求回报的爱,然而有的童话从一开始就会有个悲伤的结尾,不论它表面上多么轻快、花哨、令人忍俊不止。因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与现实世界从本质上就格格不入,终究不能被世人接受。与爱德华的纯粹相比,现实世界的人显得异常非人,他们虚荣、恶毒、自私、复杂,他们往往为了一己之私,甚至可以轻易牺牲他人的生命。吉姆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剪刀手爱德华》真正树立了蒂姆·波顿个人电影风格,有着安徒生式的伤感结局,而造成这一结局的原因就是梦想和现实的冲突。如同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小王子终于无声地倒下;如同快乐王子被丢进铸造厂的火炉焚化;如同海的女儿化成水面上的泡沫,永远失去了她的爱人。而爱德华,一个机器人,一个有一双剪刀手的,连自己爱人都不能拥抱的机器人,最后只能永远隐藏进不为人知的角落,在那里修剪他的植物、冰雪、和爱情。
大凡含有古堡的故事,故事的背景大多被抽象化,而故事的内容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有关爱情,或许有关道德,或许有关人性。在这些故事里,古堡都是清一色的哥特造型,地理位置都在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地,虽远离居民区但也隐约可见。实际上,在电影中,古堡的作用不是拒绝、屏障,而是敞开、迎入,古堡的主人也并不自闭、满足,而是更多地处在等待、孤独的状态,这一切都说明:古堡的主人比普通人更加渴望交流,更加没有威胁。换句话来说,古堡的负面形象倒更加适合普通人,而爱德华才配得上一双真正的手和一栋温暖的房子。
古堡的过去,也许只是一团叱咤的火焰,超越了悲喜而存在。四周围水,建筑坚固,迷宫一般的古代城堡,有着惊人的美丽,然而这样的辉煌却往往浸染着血色。冰冷的水牢、带着痕的刑具、行宫式的房间、甚至一把竖琴的摆放,似乎都在提示着一种存在,在那里你仿佛看到无数眼睛,飘浮在半空中,像一个个黑洞,种种疑问畏缩在莫名的恐惧里,隐匿其中的事件超越文字,已经无从表述,却刻进记忆和传说。如今,在城门之外想找到完整的护城墙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了,因此,胶片上所记录的,所给予我们的传奇,只是无边无际、无穷无限蔓延的片段和极零碎而细微的镜头,只是人类无边幻想中最令人兴奋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