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省会长沙是中国南方的名城,拥有三千多年的悠久历史。遗憾的是,二战期间,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地面的所有古建筑,但是,在长沙城的地下,仍旧保存了大量珍贵的文物和遗迹。
长沙市东郊的这两座土丘,因为外形很像马的鞍具,所以被当地人叫作“马鞍堆”,后来讹传为“马王堆”,而一本地方志又记载说,马王堆是五代十国时楚王马殷的家族墓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1971年年底,当地驻军想利用马王堆的两个小山坡建设一座地下医院,但是在施工的过程中,总是遇到奇怪的塌方。工人用钢钎对地下进行钻探,忽然从钻孔里冒出了呛人的气体,有人用火点了一下,马上出现了一道神秘的蓝色火焰。
最早接到消息的湖南省博物馆的侯良先生马上意识到,人们遇到了一座古代的墓葬。湖南土话把这样的墓叫火坑墓,据说里面的东西一般保存得比较好。但是当侯良赶到时,火焰喷出已经三天了。
1972年1月,考古队正式对神秘的墓葬进行科学挖掘。推土机清理掉一部分封土后,露出了墓口,显示出这个墓葬南北长20米,东西长17米,是个大型的古代墓葬。
进一步的清理必须依靠人工进行,在湿润多雨的长沙,挖掘非常艰难地推进着。
正当人们怀着期待的心情坚持繁重的工作时,一个坏消息传来,发现了一个圆形盗洞。
盗洞笔直地朝着墓葬的下方插去,总是跟着考古队,没完没了。
一直向下延伸了17米,盗洞终于消失了。就在这时,人们挖到了一种粘乎
乎的泥土,它的俗名叫白膏泥,在中国南方墓葬中,白膏泥常常用来保护墓葬,据说具有很好的封闭性。这时,一件有趣的事情在发掘工地上发生了,忽然有工人说他在白膏泥中挖出了绿色的树叶。周围的人不敢相信这是古时候的树叶,说一定是刚从树上掉下来的。
难道真的是古代的树叶吗?这实在太令人吃惊了。
在随后的发掘中,人们又在填土中陆续发现了翠绿的树枝和黄绿色的竹筐,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人们预感到,这个墓葬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出现。
白膏泥的下面是一层厚厚的黑色木炭,装满了整整四卡车,估计超过五千公斤。
这是一个方形的墓,深20米,从上到下逐渐缩小,像漏斗的模样。漏斗的底部摆放着4米多长、1.5米高的椁室。面对如此罕见的巨大椁室,连经验丰富的考古学家都感到惊讶。椁室由数十块整木制作的椁板拼合而成,有的椁板重达一千多斤。
椁室的超大体积也给人们带来了麻烦,直接从墓坑中移出椁室的可能性不大,人们只好想办法在墓中,先揭开厚实的椁板。
椁板一揭开,人们就意识到,几个月的付出没有白费。
这是一个丰富的地下宝库,中央是巨大的棺材,四边的边厢里填满了五光十色的珍宝,在淤泥的覆盖下,每件物品都像是新做成的一样。
就在考古队员小心翼翼提取文物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出现了。在东面的边箱里发现了这个漂亮的漆器,打开盖子,在场的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最容易腐烂的东西保存如此完好?又是什么原因让神奇的景象转瞬即逝?这时的人们还来不及思索这些令人费解的谜团。
琳琅满目的文物源源不断地被取出墓坑,最后只剩下了墓主人的栖身之所了。
当挖掘一开始,对墓主人就有很多种不同的猜测,但是都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这里面究竟藏着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在这个埋藏有千年不朽的藕片、树叶以及色泽如新的随葬漆器的巨型墓葬中,还会出现什么令人惊异的景象呢?
人们急切地等待着开棺的一刻。
开棺的过程再次出乎人们的意料。庞大的棺材竟然套装有四层。最里面才是安放墓主人遗体的内棺,棺盖上覆盖着一块“T”型的神秘帛画。
这幅长达两米并且完好无损的巨幅帛画是中国考古史上的首次发现。帛画上复杂的形象透露了墓主人什么样的内心隐秘?它为什么放置在最靠近墓主人的内棺上呢?
此时还无法细究这些问题,人们决定先在墓坑里打开内棺。
内棺打开,人们看到的是一团裹得严严实实的丝绸物,神秘的墓主人还是没有露面。
为了更好地保护文物,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墓主人连同棺材完整地取回了博物馆。
庞大的四层棺材都用上好的天然木料打造,一共使用了70块木板。所有的棺材全部是靠着能工巧匠的技艺用卯榫的办法拼接起来的。
最外面是庄重的黑漆素棺,通体涂满黑色的漆,没有丝毫装饰。
第二层是黑地彩绘漆棺,黑色的底子上用金黄色绘出复杂多变的云气纹,纹路间穿插着111个怪兽或者神仙。图案想象力丰富,线条粗犷,洋溢着远古时代的神秘气息。
第三层是朱地彩绘漆棺,红色的底子上用绿色、褐色、黄色等各种颜色,描绘出许多代表祥瑞的图案,一共画了六条龙、三只虎、三只鹿、一只凤和一个仙人。和外面的棺材相比,这个棺材显得富丽堂皇。
最里面的内棺,棺身涂满黑漆,外面用帛和绣锦装饰。考古人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修饰的棺材。
要见到墓主人的面目,必须先揭开裹在外面的丝绸物品。
为了剥开主人身上的丝织品,又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时间。墓主人的身上裹了20层衣物,有丝绸、麻织品,春夏秋冬的衣服几乎都俱全了。在揭衣物的过程中,人们闻到一股强烈的酸臭气。如果尸体早已完全腐烂,怎么还会有这种气味呢?
难道真的会出现奇迹吗?焦急的人们在等待着答案。
墓主人终于露出了面容,所有在场的人们都目瞪口呆。
女尸经过防腐处理后,被送到了湖南省医学院。
她不像一具古尸,皮肤仍旧是淡黄色的,按下去甚至还有弹性。部分关节能够活动。注射防腐剂时,软组织随时鼓起,以后逐渐扩散,和新鲜尸体十分相似。
这不仅是世界考古史上的奇迹,而且也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从此,马王堆女尸的不朽成为人们不停追寻的疑问。
这时,墓葬的发掘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但是女尸的身份依然是一个谜团。在文物的清理过程中,人们发现了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妾辛追”几个字,说明墓主人的名字叫辛追。
另外,在一些随葬器物上,印有“軑侯家丞”和“軑侯家”的字样,根据史书记载,軑侯是西汉初年的一个侯爵,曾在长沙国担任丞相。由此基本确定墓葬的年代属于西汉初期,地方志里关于五代十国楚王马殷墓的说法是错误的。
那么,墓主人难道真是軑侯的妻子吗?軑侯只是一个位次一般的小侯爵,享有封户700户,而墓地的豪华程度怎么看也不像属于一个小侯爵的夫人。
墓主人辛追的死后世界是一个巨型的椁室,形状就像汉字“井”。中间是四层套棺,周围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陪葬品,它们几乎把主人生前所有的荣华富贵都记录下来了。
北面的头厢象征着她豪华的客厅,地下铺着竹席,四周围着丝幔。训练有素的贴身女仆尽心地伺候着她,他们用23个精心雕刻的木俑代表。
在所有木俑中,有一位绝色佳人最引人注目。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庞无限娇媚,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尊木俑在荷兰展出时,被人们称作“东方维纳斯”。
技艺精湛的乐伎在为主人弹奏美妙的音乐。木俑的形态让我们看到了古代乐队的真实场景,也隐约看到了辛追当年的声色享受。
头厢象征着主人的卧室,散发出香气的熏炉给屋子带来奇妙的味道。
屋里放着一张矮矮的漆案,上面摆着全套的餐具,一共有五盘菜,一碗汤,一碗酒,还有几个烤肉串,似乎正在等待主人用餐。
东、西、南三面的边厢都是库房,储存着漂亮的衣服和丰富的物资。竹笥和陶罐里装着各种粮食、蔬菜种子和水果,出土时大多保存得非常完好。有水稻、小麦、大麦、大枣、梅子、杨梅等几十个品种,这也反映出当时中国南方农业的兴盛。
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究竟是谁呢?她是因为年老和疾病去世还是死于处心积虑的谋杀?为什么历经两千多年的时光,她依然能保持尸身不朽?
女尸出土后,为了进一步了解女尸的生理状况,人们经过仔细的研究,决定对古尸进行解剖,湖南省的医学专家被请来负责解剖,主刀的是年轻的医生彭隆祥。
解剖显示,女尸生前患有多种疾病,冠心病,多发性胆石症,日本血吸虫病,第四、五腰椎间盘脱出或变形,右臂骨折等等,50岁左右死亡。尸体光滑的皮肤说明,她并没有忍受长久疾病的折磨,而属于猝死。这引起了人们的怀疑,她会不会是自杀的?
医学家在颅骨里发现了汞的残留,难道她真的死于处心积虑的谋杀?可是科学家认为,这些微量的汞还不至于导致人的死亡。西汉贵族流行服用所谓“仙丹”,“仙丹”其实都是用天然矿物炼制而成,含有微量的汞,对身体有害无益。
那么,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人们在女尸的胃肠中发现了138粒半还没有消化的甜瓜瓜子。也就是说,在死亡前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曾经吃了大量的甜瓜,她一定是个喜好甜食的贪嘴的女人。贪嘴能致人死命吗?
人们想到,在墓中还发现了不少动物的骨骼,有兽类、禽类和鱼类,它们大部分都是女主人的食物,辛追一定是个十分讲究吃喝的人。
医生再次仔细检查了辛追的生理状况,发现她患有胆结石,一块石头就堵在十二指肠口,食用太多甜瓜会引起胆绞痛,而辛追同时还患有严重的冠心病,百分之七十的主动脉堵塞,医生推断,辛追死于胆绞痛诱发的冠心病。
能如此清晰地了解两千多年前人类的死因,在考古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这得益于尸体良好的保存状态。解剖结果说明,尸体只出现了早期腐败的症状,也就是说,当尸体暂时地被细菌侵蚀后,便成功地阻止了大自然的进攻。时间就此停止了。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能拥有不朽的躯体?
在古代埃及,人们曾经成功地保存了法老的尸体,做成了不朽的木乃伊。然而,木乃伊只是一具干枯的外壳。至于面目栩栩如生的泥沼人和蜡人,也只留下了外表的一层空壳。在马王堆之前,人们还没有发现过保存如此完好的湿尸。后来,同类的古尸便被称为“马王堆尸”。
直到今天,人们还在不懈地探求马王堆女尸的不朽之谜,但没有一种解释能让人完全信服。
一般说来,只有在很低的温度和无氧环境中,湿尸才可能不腐烂。古墓的温度虽然比较恒定,但不可能很低,有人猜测,古人可能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把无所不在的空气挡在了墓室之外。
挖掘的结果显示了墓葬独特的结构。巨大的椁室放置在20米深的墓坑底部,椁室四周堆积着半米厚的木炭,木炭的外面是厚达1米的白膏泥。然后再在墓坑里填满生土和夯土。女尸的不朽是否跟这种结构有关呢?
显然,木炭具有很好的吸水性,可以吸收渗入的水分。那么,白膏泥又起了什么作用?
而且,同样的方法在中国南方的墓葬中曾经普遍使用,并不都能取得像马王堆女尸这样的效果。
人们怀疑,一定还有鲜为人知的原因,才使得马王堆女尸千年不朽。女尸出土时,在内棺的底部有一些神秘的棺液。从检测的结果看,棺液里含有乙醇和乙酸的成分,pH值5.18,为弱酸性,从理论上说,弱酸的环境确实有助于抑制细菌的繁殖。
但是有人提出,棺液当时没有保存好,已经不是原始棺液,实验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包裹女尸的衣物也浸泡在棺液中,这些衣物有丝绸,也有麻布,它们的保存就发生了不能解释的现象。
如果真的是棺液使得尸体千年不腐,那么它们到底来于何处呢?有人猜测,这些棺液是古人在埋葬前刻意喷洒的防腐剂,也有人认为是长久渗入的水蒸汽慢慢凝结而成的结果,还有一种说法是尸解水,也就是人体分解出来的水分。
谁也无法说服持不同观点的人,很多人都以为,马王堆女尸只是一个历史的偶然,类似的惊喜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二十多年后,奇迹再一次降临。这一次是在距离长沙一千多公里远的江苏省连云港市。2002年7月,在双龙村的一个建筑工地上,人们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深约5米的大土坑。考古人员判定,这是一座西汉中晚期的夫妻合葬墓。
现场清理完3口棺木,其中地位最尊贵的男主人头颅骨完好无损,颅内脑组织完好,但另外两具尸体已经几乎完全腐烂。
还剩下一具棺材没有来得及在现场打开,只好运回连云港市博物馆。第二天上午,工作人员开始清理3号棺,用钢钎撬棺盖时,不小心裂开了一个5公分的缝。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人们透过裂缝,清楚地看到了一只脚。
在采取了适当的保护措施后,当天下午3点钟左右,考古人员打开了棺盖,一具仰面漂浮在棕褐色棺液里的古尸完整地呈现在人们眼前。
这一发现又一次给人们带来希望,也许她的出现能解开马王堆女尸的不朽之谜。
2003年6月,连云港女尸被送往连云港市人民医院,来自南京和上海的专家集聚在一起,开始探究女尸的秘密。医务人员用X光和CT扫描对女尸作了全面的检查。检查中发现,这具女尸的左眼球还比较完整,脑组织尽管缩小了,但仍清晰可见。
之后,专家们对女尸实行解剖,解剖结果有更多惊人的发现,女尸的脑组织尽管萎缩约二分之一,但保存完整,大脑额叶的沟回清晰可见,三叉神经也保存得非常好。肌肉牵拉仍然有弹性和韧性,脊柱很直,足底纹路清晰。打开胸腔、腹腔,发现内脏器官保存完整,虽然粘连在一起,但心、肺、肝、肠都能辨得清。
解剖的结果还需要进行深入的分析,从中我们将了解到许多有关人类学和病理学的知识。但关于女尸不朽的疑团却仍然没有破解。
女尸出现时的棺液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让人联想到当年马王堆女尸的棺液。然而,根据对棺液样本的分析,发现连云港棺液pH值为7.55,呈弱碱性,而且还含有血红蛋白,和马王堆墓棺里的酸性棺液截然不同。从理论上说,碱性液体不仅不能抑制细菌生长,反而会有助于细菌的繁殖。
这是人们没有想到的,连云港女尸的发现不仅没有解开马王堆女尸的谜题,反而增添了新的问题。
尸体的千年不朽也许有着太多的偶然。尽管如此,研究人员还是给出了一个尽可能完善的答案,他们将女尸的不朽归结为三个原因:深埋、密封、缺氧。另外,还可能跟特定的地理条件相关。
比马王堆女尸幸运的是,出土文物确认了连云港女尸的身份。她的丈夫可能是一位地位较高的地方官员,而她本人则是被皇帝特封为侯的女贵族,名字叫“凌惠平”。
复原后的图像表明,凌惠平是一位面容秀丽的女子。根据推测,她生前身高1.65米左右,在当时的中国女子中,算得上身材高挑,是一位真正的美女。但是,奇怪的是,这样一位美丽而尊贵的女侯爵在死后却没有留下太多的陪葬品,她的家庭似乎并不十分富有。
相比之下,同属于西汉侯爵等级的马王堆女主人则显得相当富裕,难道她的地位比女侯爵还要尊贵吗?她有着什么样的容貌和性情?现代人能有幸目睹她曾经的美丽吗?在她的背后是否还隐藏了一个庞大家族兴衰沉浮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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