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7月的哈尔滨,连续下了20多天的大雨.在位于哈尔滨道外区十六道街一座叫东兴顺的旅馆里一位面容憔悴的怀孕女子正赤着脚无力地在房间里来回挪动这个女子叫张迺莹。
三年后她因一篇名为《生死场》的长篇小说一举成名但那时人们记住的是她的另一个名字——萧红此时 她正在等待外出筹钱的未婚夫归来他们已经拖欠了旅馆四个月的房租。
然而,去取款的未婚夫迟迟未归,欠下的600多元的费用显然是没有什么着落了,宾馆的人就把萧红作为一个人质扣下来,如果真的拿不回来钱,就把萧红卖掉。因为当时东兴顺旅馆离哈尔滨的妓院区“圈儿楼”非常近。
哈尔滨,原是松花江边的一个小渔村。1898年,俄国人在东北修建中东铁路,选中了这个渔村。此后,哈尔滨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国际性的城市,素有东方小巴黎之称。
1932年2月,在萧红住进东兴顺旅馆前的一个月,哈尔滨被日本关东军占领日军在占领哈尔滨后就公布了《货币及金融制度方针纲要》。
日本人侵入了哈尔滨以后,市民过去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正常的经济活动就受到一些冲击,百姓的生活也在下降。在日本人占领哈尔滨时期,哈尔滨人甚至不允许吃大米。
这一年萧红21岁,由于生活物资的紧缺,怀孕7个月的萧红面容憔悴。1911年的6月1日萧红出生在黑龙江省呼兰县的一户小康人家。
萧红9岁时母亲去世,父亲随即续弦。17岁那年,在哈尔滨上学的萧红中学毕业在家里的安排下,与在哈尔滨教书的同乡汪恩甲订婚。
这个婚姻实际上是一个包办婚姻。但在介绍的时候,萧红并没有提出反对。当时汪恩甲不仅人长得挺帅,而且在订婚的时候他只比萧红大两岁,也是个年轻人,并且已经在哈尔滨三育学校当老师了。
由于萧红毕业以后不想回到家乡,因此继续留在了哈尔滨,和王恩甲之间就有了一些更进一步的交往。因为他们已经是订过婚的,所以两人就同居在一起。
1932年萧红与汪恩甲同居。哈尔滨沦陷后。客商锐减,萧红和未婚夫汪恩甲以赊账的形式住进了东兴顺旅馆。东兴顺旅馆是上世纪初,俄罗斯人在哈尔滨建造的一座著名旅馆至今它还保留着原貌。
在日军占领哈尔滨之后,许多欧洲侨民开始撤资。一度繁荣的旅馆业开始萧条,进入夏季后的哈尔滨,开始不停地下雨。据中国水文大事记的记载,1932年6月下旬至8月上旬松花流域阴雨连绵,7月份的降雨天数在20天以上。降雨量300毫米雨区面积,超过12万平方公里。
雨中的街道行人稀少,萧红准备外出,寻找未婚夫汪恩甲。但是旅馆的老板,不允许萧红出门。困窘中的萧红,勉强地支撑着身体。依附在窗口上向外望去,期盼着汪恩甲能够突然出现在大街上。鲁迅夫人许广平,曾在《追忆萧红》一文中说:秦琼卖马,舞台上曾经感动过不少观众,然而有马可卖还是幸运的,到连马也没得卖的时侯,也就是萧红先生,遭遇困厄最惨痛的时候。
萧红的家种并不赞成她和汪恩甲的同居,为此,萧红和家里中断了经济上的往来。遇到现在这种被卖的危险,无助的萧红只有求救,她想到了看到的报纸。
雨不断地敲击着窗户,萧红呆坐在桌边此时的萧红还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她把自己写的小诗《春曲》寄到了哈尔滨《国际协报》的副刊部。
《国际协报》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哈尔滨出版时间最长,社会影响最大的一家民办报纸发行量,居哈尔滨中文报纸之首。萧红并不是想发表作品,她只是含蓄地发出了一个求救信号,可是编辑却把它扔在了一边
这时候,她已被旅馆的老板从3楼赶到了2楼。一间发霉的小储藏室,并且已经找好了一家妓院,准备把她转卖。被关在屋子里的萧红,企盼着有人来解救她。然而总是失望,抱着再试一次的态度。萧红第二次给《国际协报》寄去了求救信,这一次她的信写得很直白:你和我都是中国人,中国人见中国人能不能不救啊!
收到信的是《国际协报》副刊部的主编:裴馨园。出于同情,裴馨园立即派人去看望萧红。
旅馆老板的态度很明确。只要还钱,立刻放人。派去看望萧红的人,只好冒雨返回编辑部第二天为了营救萧红。裴馨园召集了,一些报社的同事在哈尔滨道外区的小家小饭馆里
商议营救的办法。在场的人中,有一个叫三郎的年轻小伙子。他的真实姓名叫刘鸿霖,后来人们只记住了,他的另一个名字–萧军。萧军对营救萧红一事,显现出了一种漠然的态度。
当时萧军自己本身非常穷困,他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无能为力,他不愿意做空架子的事,或者慷慨激昂宣言。
对于那天的心境,萧军在纪实散文《烛心》中,做了这样的描述:我听到这些,只是漠然的向自己的唇中。多倾了两杯而已
萧军本姓刘,萧是他的笔名。因为他喜欢打渔杀家里头的老渔夫萧恩,因此笔名就用萧。又因为他是军人出身,所以就叫萧军。
萧军比萧红大四岁,1907年出生在奉天义县的农村。父亲是一个木匠,萧军18岁时考入了东北陆军讲武堂炮兵科,此前,张学良就是东北陆军讲武堂炮科的毕业生。这张照片是萧军在讲武堂学习时,与同学的合影。
萧军是个优秀的学员,但在还差一天就毕业的时候,他却成了成了肄业生。萧军生性好打抱不平,非常正义。他为了替一个同学抱不平,他差点把一个东洋流的教官给劈死。他也因此被开除。
离开东北陆军讲武堂后,萧军辗转来到了哈尔滨。《国际协报》副刊的主编,裴馨园十分欣赏萧军的文章。他聘请萧军编写儿童副刊,在裴馨园的邀请下,萧军参加了那天营救萧红的碰头会。尽管裴馨园他们没有商议出,具体解救萧红的办法,但报纸的介入,却引起了东兴顺老板的恐慌。
旅馆老板暂时,不敢把萧红卖到妓院。但却进一步限制了萧红的食物供给7月12日中午萧红接连向裴馨园,打去几个求救电话。那一刻,接电话的却是萧军。后来萧军在《烛心》中写道:那天你来电话时我是正在馨君的座位上,为他整理一些外来的稿件,你接连的几次电话我全知道,但却一次也没答应过你。
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解救萧红,裴馨园只好写了一封安慰萧红的信,找出几本小说让萧军给萧红送去。进到屋里,萧军把信交给萧红。就在萧红看信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女子。
对于当时的萧红,萧军曾这样描写:她脸色是苍白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头发披在肩上,好像好长时间没有梳理也没有剪了。黑发里头,都已经看见白发在闪。萧红当时穿着一个蓝色的大褂,但是已经褪的几乎认不出颜色了。萧军把书交给萧红的时候,他真的想转身就离去。但是萧红的一句话留住了他。萧红说,能坐下来谈一会儿吗?萧军坐下以后,萧红就像对朋友一样,很坦率地说了她的经历。
在谈话中,萧红说她读过萧军的文章,很对自己的脾胃,萧军则无意中发现了萧红,放在桌上的一首小诗。
这边树叶绿了,那边清溪唱着。姑娘啊,春天来了,春天到了。
萧军的女儿萧耘介绍说:“看到这首诗,我父亲马上心动了。他觉得这个诗很有诗意,而且把萧红这个处境完全都写出来了,让人就不能不心疼,就是不能不痛惜她,不想呵护她。任何一个有血气的男人,正义的男人,我想看了她这首诗都会很感动的。”
这个时候,萧军的思想转变了。
萧耘回忆道:“要刚开始的那个印象,真是毫无美丽可言,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的。可是自从他看了这几个作品以后,他马上就觉得他眼前这个女人变得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丽。而且他马上自己就下了决心了,无论如何,我花多大的牺牲,我都要拯救这个有才华的女子。”
临走时,萧军留下了口袋里仅有的5角钱,让萧红买点吃的东西,萧军后来回忆道,这仅有的5角钱,是我的车钱,这时我只有,步行了约十里路的归程,后来的几天,萧军不时地来看望萧红,萧军在回忆录《人与人间》中写到:我们遇合了,我们结合了。就共同从事文学生涯但是萧红拖欠旅馆的六百多元钱,却始终没有办法凑齐。不过萧军向萧红承诺,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在萧军第一次看望萧红的时候,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萧红的困境,依然没有解决。这时,哈尔滨已经下了27天的大雨。松花江水位接近120米,超过了哈尔滨有水文记录历史以来的最高点。8月8日夜间,松花江大堤全线溃决。洪水肆无忌惮地涌入哈尔滨市区。
《萧红评传》的作者刘乃翘介绍说:“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中。清晨的时候,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水已经到了床下。然后所有的人都惊醒了,然后大家就开始逃。”
南岗是哈尔滨的高地,市民们都往那里聚集,此时道里道外两个区,已浸泡在洪水中。
而萧红居住的东兴顺旅馆,一层已被洪水淹没,这时仍在裴馨园家中商议营救萧红的萧军主动提出,自己会凫水。能把萧红救出来,于是大家同意,由他带着香肠和面包,凫水去救萧红。
萧军的女儿萧耘介绍说:“水发到二楼了,箫红的房子是二楼,坐在窗台上就可以摸着水。看她的人都跑了,逃命了,就给了她一个逃命的机会。”
房客们乘坐小船,纷纷逃离时,只有萧红还依然在等着萧军的到来。但当萧军游到东兴顺旅馆的时侯,却发现旅馆里已经不见了萧红的身影。
萧耘回忆道:“实在等不来了,她就搭了一条柴船,正好从她的窗口过。按照萧军给她留的裴馨园的地址,她先于萧军到了裴馨园家。”
萧军着急地回到裴馨园的家中,却欣喜地发现了萧红。此时东兴顺的老板,早已不知去向萧红也不用,再为那六百多元的欠款,而被迫面临卖身的境地。
1932年8月的洪水,使哈尔滨市区受淹长达一个月。根据中国水文大事记的记载市区最大水深5米以上。全市38万居民,有23.8万人受灾,12万人颠沛流离。
萧耘介绍说:“所以说呢,哈尔滨的大水是灾难,对萧军 箫红来说尤其对箫红来说,它是个幸运。萧军曾经很形象地比喻过他和萧红。假如说萧红是小夜曲的话,萧军他说他是交响乐。假如说萧红的灵魂是蓝色的话,萧军的灵魂是红色的。假如萧红是月亮,萧军说他是太阳。”
几星期后,萧红生下了她与汪恩甲的孩子,但因无力抚养,送给了道里公园的看门人,从此再也没有这个孩子的音讯。
1934年6月,萧军萧红离开哈尔滨前往青岛。这一年,萧军完成了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
1934年11月,萧红、萧军从青岛辗转来到上海。第二年,萧红发表成名作《生死场》
1938年3月,萧红、萧军在经历了6年的情感跋涉后最终分手
1942年1月22日,萧红在香港病逝,时年31岁
1988年6月22日,萧军在北京逝世,享年8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