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寡言谦和不善交际,却在戏里官运亨通叱咤风云;他生活节制极少沾酒,却曾经主动一气灌下半瓶二锅头只为在一幕戏中表现真实的醉态;他可以将连续五页包含着诸多少数民族姓名和古文长句的台词烂熟于心脱口而出,却面对两个亲生女儿的电话号码搜肠刮肚犹疑不定;他常常把日常生活中一段饶有意趣的事情描述得颇为乏味,却可以将影视剧本中一个平淡无奇的角色演绎得深入人心……
从《纪委书记》、《省委书记》、《突出重围》再到《雍正王朝》、《天下粮仓》,演员杜雨露饰演了一系列官员形象,无论清官还是贪官他总能演绎得丝丝入扣。尤其是《突出重围》、
《省委书记》等现实体裁电视剧里,杜玉露更以自己对演员的充分把握和精彩演绎传递了人民心声,反映了时代要求。
20岁进入哈尔滨话剧院、30岁被迫暂时离开舞台,40岁触电、50岁被大家认识、60岁成为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 被誉中国影视界第一老生的杜雨露,他的故事不是传奇式的“一夜成名”,而是浩淼的时空烟波里沉淀下的厚重的美丽。这种美丽,在这个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的时代里,完美契合了“艺术人生”制片人王峥制定的“正直品质、极端制作”的核心理念,也因此与始终坚持品格、拒绝“泛娱乐化”的“艺术人生”产生了高贵和浑厚的共鸣。
天生“丽质”难自弃——戏里位高权重戏外一介布衣
无论是九十年代克尽职守而又情感丰富的“纪委书记”,还是千年交关时鞠躬尽瘁、一片丹心的军区副司令,无论是新千年即将卸任感慨满腔的“省委书记”,还是最后的封建王朝里恪守儒道、中庸隐忍的三朝宰相张廷玉,乃至一百多年前老谋深算、道貌岸然的贪官米汝成……杜雨露始终让观众觉得真假莫辨,似乎那些时代不同经历各异的“领导”都被杜雨露深刻而恰到好处的诠释复原了。沉稳大气的杜雨露仿佛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举手投足间一派“领导”气质。
朱军在录制现场代很多观众提出问题——这辈子从没当过官的杜雨露身上的“领导”气质从何而来?杜雨露的则诚恳地表示无从回答,“人的气质不是装出来的,是固有的,我的这种气质我也说不好,因为没有刻意培养。”
当然,仅凭气质上得天独厚的优势根本无法在影视的“宦海”里乘风破浪、屡战屡胜,将“天道酬勤”奉为座右铭的杜雨露坦言,“诀窍就是努力”。接拍《省委书记》之后,接触人物原型由于各省书记普遍的“避嫌”心理,变成了一道死胡同。杜雨露另辟蹊径,他的目光始终追踪着各省台的新闻节目,仔细地观察各省主要领导的一举一动,反复品味他们的外在表现,仔细揣摩他们的内心世界。“一般演员创造角色,容易去找他的个性,我呢,反其道而行之吧,我要先抓他的共性,让观众承认他是个省委书记,那么这个角色才算是塑造成功了。”也许正是因为观众太认可杜雨露作为一个领导的形象,《纪委书记》播出之后,杜雨露就先后碰到两个观众找他告状,一口咬定“你能帮我解决问题,你纪委书记,一定要给我解决问题。”
塑造现实题材电视剧里的“书记”总还算有本可循,要想演好一个世纪多以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历经三朝始终不倒的宰相张廷玉就是一项重大挑战了,更何况《雍正王朝》里的张廷玉作为配角戏分不多、说话更少,却贯穿始终,圈内人一看就知道这角色不易逃出“大龙套”的地位。杜雨露犹豫再三,还是源于制片方提前五个月的诚意邀约而接受,之后他开始以更清醒和认真的姿态分析这个人物——几乎每集都出现,却从来不是矛盾的发生点,永远待在皇上旁边,无法有通常的外化的表现,不能有大起大落的举止和情绪……杜雨露把表现的载体锁定在难度很高的眼神上,但“眼神大表演”太过空洞,观众轻易便能识破其中的虚假,除非充实内心,不去表演和设计,而是去感受角色的处境和应对方式,将自己与角色融为一体。杜雨露的知难而进不仅将这个棘手的“大龙套”演绎得有血有肉、立体饱满,让这个角色成为全剧中让人意料不倒的亮点,还赢得了圈内圈外的一致好评,他甚至收到了三封来自同行的信件,直接地表达了对他的赞赏,这在演艺圈内是极为少见的情形。难怪一位“艺术人生”的成员也对杜雨露塑造的张廷玉赞不绝口,称其“绝妙地表现出中国古代受儒家礼教影响颇深、信奉中庸之道的典型士大夫形象。”应该说,真正的历史没人能够复原,那么杜雨露契合的,便是观众对于那个时代里张廷玉、米汝成和王太医的想象与猜测,这种契合本身就是一个演员所能取得的最大成功。
生命中踊跃承受之重——每天50吨的积累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杜雨露由于历史原因被抛掷到学习班,自小钟爱的话剧表演舞台成了记忆里的微弱灯火,未来却是一片未知的黑暗。在这一段人生的低谷期里,杜雨露却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积累和积淀,他成了出卖体力换取高额回报的搬运工,并因此承受着每天50吨粮食的搬运任务,在极其破败的环境中精疲力尽地入睡,后半夜火车随时到来,就又立刻爬起来去卸货……可就是这样一段常人看来苦不堪言的日子,成了杜雨露演艺事业中一段重要的准备时期。单纯质朴的农村孩子、犯了错误的国家干部、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体工队解散后流落社会的运动员……来历、身份、性格迥异的三教九流在历史的特殊时期以相同的身份汇集在一起,给了杜雨露观察生活的绝妙机会,使他得以了解各种人的生活和心理状态,为他日后的理解剧本把握角色都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资本。
而说起那段时期对于自己人生的意义,杜雨露也依然毫无怨言“我有一种内在的自豪感,觉得自己还行,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困难,要有信心,不颓废不悲观,什么都能熬过去,都能挺过去。”而面对朱军和观众的由衷敬佩,这个内敛而坚韧的老艺术家言辞简单——“男人嘛”,正是这种不需更多渲染和说明的男性最重要的品格,赢得了满场掌声。
一个优秀男人迟来的成功=一个同样优秀的女人两次无悔的改行 + 两次含泪的隐瞒
让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来谈自己的爱情肯定不可行,而内敛沉默甚至有些被动和木讷的杜雨露更不可能津津乐道于自己的感情生活。但本期编导红波在飞往哈尔滨进行初访时便深切感受到杜雨露与妻子朱咏钰之间“少年夫妻老来伴”的相濡以沫。
从哈尔滨艺术学院的同窗,到毕业之初哈尔滨话剧院的同事兼朝夕相对的夫妻,两位老人已经相携走过六十余年。这漫长的岁月中渐渐显露光辉的,是杜雨露作为一个演员的艺术成就,渐渐淡去印迹的,是朱咏钰作为一个妻子的无悔牺牲。
第一个孩子降生以后,两个人都繁忙的无暇顾及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多才多艺大有前途的朱咏钰为了杜雨露安心工作不分心,含泪从话剧院调到自己当时并不喜欢的少年宫做舞蹈老师,以便腾出更多时间照顾家庭。
几十年来,朱咏钰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傅艺伟、王璐瑶、郭金、师胜杰、冯小泉等一批现在活跃在舞台上的明星都师出朱咏钰门下,退休后,她自己开办的舞蹈学校又让黑龙江各地学生闻风而来,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朱咏钰再次放弃了所有事业跟着杜雨露担任起“后勤部长”。
2002年以来,老俩口就形影不离,杜雨露在剧组拍戏,朱咏钰就在剧组陪伴,为吃不惯剧组饭菜的杜雨露准备一日三餐,整理第二天要拍的戏,标示出要记的台词,没有戏拍在家休息时,杜雨露收到很多导演寄来的邀请剧本,朱咏钰就成为当仁不让的把关人,细心挑选,把好的剧本推荐给杜雨露。
也正是在2002年杜雨露在外地拍《省委书记》时,朱咏钰的母亲去世,杜雨露生前与岳母长期居住在一起,感情非常深厚,为了避免影响杜雨露拍戏,朱咏钰一面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料理母亲的身后事,一面强装笑颜对每天打来电话询问岳母情况的杜雨露说,“情况一天比一天好”……杜雨露直到《省委书记》封机才知道这个消息,于是,儿子杜刚第一次看到自己62岁的父亲流泪的样子。
更早的一次善意的隐瞒是在90年杜雨露拍《纪委书记》时,小女儿被诊断为“心胞积液”,治疗水平无能为力,朱咏钰一直隐埋消息不让杜雨露知道,直到医生宣布无力回天才让杜雨露回家来一次,却只停留了几天又被她劝回剧组。值得庆幸的是,小女儿并未如医生所言一般无药可救,而是奇迹般地痊愈了。
尽管在节目的前期策划过程中,朱咏钰为编导红波提供了大量资料,也进行了多次沟通,但无论编导怎么邀请,朱咏钰都坚持不肯配同杜雨露一起做客“艺术人生”,理由是“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露面”,朱军笑言“家里面的领导公务繁忙”,杜雨露泯然一笑,说他的婚姻秘诀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当被朱军询问家庭生活中有了冲突谁让步时,杜雨露的甜蜜和幸福更是溢于言表,“她这个人特别开朗,你要是早上吵完了,她中午都过不去就没事了。”
也许陈词滥调即是真理,在杜雨露这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始终支持着的,不仅是一个女性无悔而伟大的割舍,还有她身上开朗宽容、极具感染力的优秀性格。
被问及何时是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时,朱咏钰回答:“看到杜雨露拍一部好戏。”老人的回答,在这个盛产快餐爱情的时代,让人深思。
世界冠军启蒙教练的启蒙教练——师爷杜雨露
比朱军年长一岁的杜刚作为父亲忠实的跟班成为本期的特别来宾,他体格强健神色坚毅,简单的浅色牛仔裤搭配白色的T恤衫, 眉宇间与年轻时代的杜雨露有几分相似,而又平添几分英气,一副标准的运动员形象。
作为举国皆知的世界乒乓球冠军孔令辉的启蒙教练,杜刚将自己走上体育之路归功于父亲的熏陶和培养,原来杜雨露年轻时就是哈尔滨文化局的乒乓冠军,而孔令辉的高抛发球更是少年时由杜雨露最初传授的。孔令辉每回在电视剧里看到杜雨露总是跟别人说:“这个是我师爷”。而杜雨露也始终是孔令辉的忠实球迷。
作为世界冠军启蒙教练的启蒙教练,杜雨露的自豪感自不待言,嘴上眉梢的笑意都是对儿子今日成就的肯定和骄傲,而儿子培养出的一批批体育人才也是他最引以为荣的。九岁的孙子更是杜雨露心头的挚爱,如果说苦尽甘来,那么已过花甲之年的杜雨露便享受着事业成功和天伦之乐的双重幸福。
敏于行而讷于言——儒家思想的传承者
在不卑不亢、沉默平和的杜刚身上可以看到父亲杜雨露性格中的遗传因子,杜刚告诉朱军,父亲教育子女的方式跟他为人的方式一样,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他用自己的行为让你知道怎样做是错误的,怎样做是正确的。
而这种气质更是杜雨露身上渗透进生活各个层面的性格特征,他为人处世,言语不多却实实在在,他演戏,台词不多,每一个细微的神情,每一次眼皮的跳动却都传情达意。
“敏于行而讷于言”,中国古代儒家所崇尚的优秀品质,在杜雨露的身上,被完美的传承和恪守了,而从某些层面上来说,杜雨露的性格与他饰演的三朝名相张廷玉还真有些同出一辙,或者说,他们身上都体现出中国传统礼教中“温、良、恭、简、让”的要求。
深潭之上,必有飞瀑——爱车如命
在“艺术人生”编导红波为杜雨露的妻子朱咏钰准备的调查问卷里有这样一道问题“你认为杜雨露生命中最爱的是什么”,朱咏钰答“车是小蜜”,让我们在莞尔之余看到杜雨露传统形象背后的新潮追求、平和外表掩藏下的狂野激情。在视野开阔的高速公路上将车开到一百八十码的快感让杜雨露仅仅是回味都喜形于色,“偶尔撒撒欢”,“那种释放的感觉特别爽”。
而杜雨露的好友导演李文岐则笑着谈起杜雨露默默跟人飙车的经历,他把这种行为归结为一种特别可爱的儿童炫耀心理。拍戏的时候,只要片场不是太远,杜雨露都会从哈尔滨自己开车赶过去,事实上,就连买个菜他都恨不得开车去。
如果把杜雨露的性格比喻成波澜不惊的一池潭水,他对车的狂热和执迷便是激越的瀑布。生命需要适当的释放,心态需要平衡和协调,日常生活中摒弃了狂喜悲挫的杜雨露,高速公路上享受着尽情驰骋快感的杜雨露,这二者结合起来,才是一个真实地、完整的、立体的人。
君子之交淡如水——知己便是真心相对
说到朋友,杜雨露首先界定了自己心目中对于朋友的定义,一起打牌娱乐的酒肉朋友他基本没有,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人他也不愿意去违心地热情奉承,而几个知心的朋友发起火来谁也拦不住的时候,杜雨露断喝一声“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呢”,他会马上停止。朋友的这种举动是基于对杜雨露的信任和信赖,他们知道杜雨露无论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原动力都是真诚的为朋友好的心态。
性格决定命运——天道酬勤
杜雨露坦言:“对于演员来说,名是第一位的,利是第二位的”。七八十年代乃至九十年代初演员都是没有酬金的,仅享受一天几毛钱的外经补助,那个时候的拍戏便是心无旁骛全力以赴的投入创作,但第一次走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并被索要签名的时候,杜雨露依然有无可抑制的高兴,因为成名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演员得到认可的一种表现。对于杜雨露来说,这份“名”来的似乎晚了些,他却不甚介意。十八岁考进哈尔滨艺术学院,提前分配进入哈尔滨话剧团并成为为数不多的被留下来的实力演员,杜雨露在人生中的华年离开演艺事业,错过了发展的最佳时机,却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始终平和而坚韧地,走到了老年的迅速窜红。
也许正应了那句西谚,你在此刻的每一个举动都将影响到十年后的生活,你现在的每一点成就,也都源于你十年前的行动。杜雨露说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但有了机会一定会努力抓住。他说自己每一个角色的顺利接演,都是前一部戏的认真演绎得到认可的结果。“老来红”不是偶然的空中楼阁,它下面的厚实根基,是几十年始终不渝的付出锻造的。
从在《插树岭》中饰演村长马百万的程煜、在《最浪漫的事》中饰演倪萍、张延等人的母亲的彭玉,到中国影视界第一老生杜雨露……哈尔滨话剧院似乎成了“老来红”的产地,也许正是老一辈话剧演员勤奋严谨的职业精神和扎实的基本功成就了在岁月磨砺中没有淡去颜色的真金,酿出了愈久愈醇的馨香。杜雨露将“天道酬勤”奉为自己的座右铭,这种虔诚的付出和默默的守望在这个时代里显得弥足珍贵,而这种汗水挥发出的馨香,是始终牵动着“艺术人生”敏锐的嗅觉的。
进演播室之前在晚餐的饭店里,杜雨露从儿子杜刚手里拿过录制节目时预备要穿的白色衬衫,小心而郑重地折叠好,放进他的毫不起眼的军绿色旅行袋里,然后才放心地坐下开始吃饭。这一个水到渠成而又平淡无奇的细节举动承载着的,是一个影视演员对所有他赖以生存的观众的尊重和珍视,是一个老文艺工作者几十年来始终坚守的工作习惯和职业精神,是“艺术人生”用她六年的上下求索和品质追求铸造的品牌的魅力,是栏目开播以来所有和杜雨露一样德艺双馨的客人们穷尽一生之力不断追求的艺术的重量!
敬请关注即将为您播出的《艺术人生》本期人物——杜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