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的一天，在贵州省兴义市一家公司上班的岑造异常不安，与他关系一直很好的女朋友张燕突然不见了：她断掉了与岑造的电话联系，又没告诉岑造她的去向。这是为什么呢？

一、恐怖的“21”

心急之下，岑造去找张燕的妺妺张敏。心里装着一个不能向岑造说的秘密的张敏道：姐姐去了一千公里外的宁波，现在谁也联系不上她。张敏躲躲闪闪的神情让岑造明白：张燕是有意躲开他。茫然的岑造不由回忆起他和张燕刚认识时的情景。

2004年大年初三下午，刚从航空部队转业回来的岑造，给一个朋友打电话，没想到张燕接了这个电话，说他打错了。岑造随口道：没打错，我知道你叫张燕。误打正着，让岑造给说对了。因彼此好奇，两人很快见面了。次日，岑造跟摆摊的张燕在她的摊子上聊了一整天，直到收摊。他觉得张燕是个坚强、懂事、能干的女孩：一样的化妆品，她能卖出比别人高的价钱；比别人出摊晚，也比别人卖的钱多。此后，他每天都买上她喜欢吃的水果去看张燕，不觉间相爱了，二人在一起非常开心。

想到此，岑造觉得张燕不是不爱自己，而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这天，焦急的岑造来到张敏住处询问究竟。没想到一推开房门，他大吃一惊：只见张敏全身抽畜，两脚发紫，人快不行了。来不及多想的岑造抱起她就赶至医院。医生说：若是晚到10分钟就没救了。经医生全面检查，确诊张敏患上慢性肾功能不全，现为严重的尿毒症期，随时有生命危险。医生迅速为张敏进行透血抢救：把张敏的血全部从动脉输出来，在机器里过滤，排出其中毒素后再输回身体。

岑造边护理张敏，边迅速通知在另一个城市的张母李吉香。李吉香连夜赶至医院，悲痛欲绝：这个病把我们一家人弄得倾家荡产，两个儿子没了，两个女儿又得了这病，怎么办啊！第一次见到张燕母亲的岑造，被她说的话惊呆了：四个孩子都有同样的病？难道张燕也得了这种病？她的家族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岑造从女友母亲口中得知：她们曾是个幸福的6口之家，自1999年父亲去世后，家里就祸端不止，两个儿子先后被诊断出患有尿毒症，且都在21岁时不治身亡。一年多时间三人去世。医生在追问病史时发现：其家族里就是她们几个兄妹患肾功能不全。岑造不敢相信：如此悲惨之事会发生在张燕家中，21成为这个家庭的恐惧数字。其时，发病的张敏正好21岁，可张燕时年24岁，已过了21岁3年，她肯定没事。那为何她要离开自己呢？张敏说：表面上很开心的姐姐，其实内心很苦。妹妹的话让岑造更加不安：张燕到底有何事情瞒自己呢？他焦急地等待着女友的消息。

一周后，从宁波赶回的张燕，在岑造迫不及待地追问下，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并坚决要求与岑造分手。

二、最后的嘱托

2002年，张燕因可怕的尿毒症住了两个月医院，稳定后才出院。同样没逃脱厄运的她，只不过在21岁时，有幸摆脱了带走了两个哥哥的死亡。但她仍被病魔缠身，故不想连累岑造。束手无策的岑造想了很久：若自己退出，也许她姐妺俩不久于人世；若继续和张燕在一起，就意味着自己今后将会在忧虑中渡过。经过痛苦犹豫，岑造做出选择：若我俩真互相喜欢，她活多长时间，我就陪她多长时间。张燕一家人非常感动。

然而，岑造的家人很快知道张燕患尿毒症事，其父母让岑造与张燕断了：你找谁做女朋友都行，只要身体好，她一家人都患这病，还不知是否遗传？若你和她结婚生的孩子还得这病，那你这辈子就完了。岑造又一次感到矛盾：一边是希望自己幸福的父母，一边是曾有过一段幸福时光的女友。但他仍选择了和张燕在一起。父子俩不欢而散。岑造仍与张燕一起摆摊做生意，一起在医院里照顾妺妺张敏。

透血在一楼，张敏住三楼又没电梯，每天都是岑造抱下来背上去。岑造的行为给张燕带来了莫大安慰，但她们没想到：妹妹张敏还没摆脱危险，张燕又旧病复发住进了医院，姐妹俩分别在19床和21床。两个女儿同时病重，张母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她不知道两个女儿能否扛过此劫？一旁的岑造也悲痛至极：只要能把女友的病治好，让自己干什么都行。

在人们心目中无药可治的肾病，让张燕姐妺俩异常恐惧。但为尽量减少亲人的担忧，二人强忍痛苦互相鼓励。看着痛苦的母亲根本应付不了两个同时病重的女儿，作为她们身边惟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岑造辞去了工作，全身心投入医院照顾张燕姐妹俩。岑造知道：光有爱心不够，最重要的是钱。张家早已倾家荡产，岑造上班时间不长，手里没多少钱，且家里也不富裕，何况家人本就反对他与张燕谈朋友。

仍想回家试试想点办法的岑造，没想到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竟为自己的事与父亲吵架而离家出走，姐姐也埋怨他把家里闹出这么大的矛盾。就在见日渐苍老的父母还在为自己操心，本想回家要钱，可此时心里难受的岑造默默离开时，父亲掏出身上仅有的1000块钱：你拿去吧，以后我就无能为力了。

岑造带着复杂的心情赶往医院：父亲会否就此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医院里，女友正生命垂危，喉咙咳血，呼吸困难，用手在嘴里又抠又撕，把脸也全抓烂了，令人恐怖。医生怕张敏受刺激，把她转至其他病房。看着弥留之际狂乱的张燕，岑造心如刀绞：难道你就这样下去吗？难道你就不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结婚吗？悲伤的泪水，从他脸上无声地淌下。

2004年8月17日，已3天没吃饭的母亲刚刚下楼，昏迷中的张燕忽然开口对岑造声音微弱道：我母亲年纪大了，妺妺也没有朋友，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岑造含泪答应了张燕临终嘱托。张燕离世而去。未来没有了张燕的道路，岑造该如何行走？

三、她，不愿死去

两个月前岑造照顾张燕时，父母就强烈反对，如今他又答应照顾女友的妹妹，父母肯定会更加反对。岑造决定回家一趟，况且也要把女友张燕去世的消息告诉家人。

听到张燕去世，岑造的家人无不为她惋惜。他们本以为岑造会因为张燕的离去而早早回家，没想到岑造还要继续照顾张燕的妹妹张敏。父亲对岑造道：家里困难，妹妹弟弟都在上学，你不但不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反而还增添麻烦。面对父亲的责怨，岑造进退两难：上次执意辞职照顾病重女友，母亲气得离家出走至今未归。岑造觉得很对不起父母，但又必须遵守对女友的诺言，更何况张敏还在死亡线上挣扎，怎能见死不救呢？父子俩再次不欢而散。岑造为没能让父亲理解自己，更不能为父亲分忧而难过。

回到医院后，岑造写在脸上的愁苦被张敏和母亲看在眼里，她们知道：岑造一直不顾家人的反对和她们来往照顾张燕，她们已很感激，可她们家的命运光靠岑造帮助也无济于事。张敏叫岑造不用照顾自己了，去找个工作。岑造说一定要完成张燕的生前嘱托。就在张敏为姐姐有这样一个男朋友而感到欣慰时突然病重：每天呕吐不止，且昏迷三次，医生数次下病危通知单。大女儿刚去世，小女儿又病危，李吉香无法承受：难道连最后一个孩子也要被病魔夺走吗？她难过得四五天粒米未沾。

张敏老家风俗：人若死在外面，灵魂就回不了家。2004年10月7日，绝望中的母亲把病危的张敏接回她们在兴义的出租屋，准备翌日送回老家。回家就意味着死亡。张敏突然抓住泪流不止的妈妈：我不会死，你不要带我回家！张敏求生的渴望，深深触动了不辜负女友临终嘱托的岑造，在他的坚持下，张母把张敏再次抬回医院，几天后奇迹出现了。

重新住进医院的张敏似乎一天天好了起来，医生建议她换肾做彻底治疗。可换肾所需的20万元，对负债累累的她们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的岑造，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张燕临终的情形，想起张燕的嘱托。他想向朋友们借钱帮助张敏，可朋友们都说他有精神病，都躲着他。一连几天，岑造四处碰壁。张敏和母亲知道岑造在为她们奔波借钱，从心里感激这个小伙子。

受人启发，后来岑造找当地媒体希望得到捐助。当记者了解了张家姐妹的事情后，被深深触动，同时也被岑造的爱心感动。2004年10月，当地媒体在全省范围内展开报道，社会各界纷纷捐款：少则三五十元、多的一二千元，有的打入张敏的账户，有的亲自送到医院病房，张母感激涕零的几次跪谢，皆被大家扶起。

社会的捐助让张母和岑造看到了希望，他们想让张敏尽快换肾，并马上帮她联系昆明医学院、四川医学院等处，最后选择了重庆。

四、坟前的温情

2004年11月3日，岑造与张敏及其母一起踏上了去重庆之路。此时，一直责怪儿子的父亲，也在挂念着他们，密切关注着张敏去重庆做手术事。他虽然一直在生儿子的气，但看到大家都在称赞岑造，他也颇感自豪。

就在父亲的态度开始转变时，岑造带着张敏来到重庆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等待肾源。他们一住就是2个月，仍没找到合适的肾源。当看到同病房里不断有人因等不到肾源而死去，他们更加惶恐不安，一心想活下去的张敏对自己换肾的决心有些动摇了。

在岑造的劝说下，最终张敏安心留在了医院。可岑造惊愕地发现：经过生生死死之后，张敏竟开始依恋上自己。她经常叫岑造陪她聊天，给她挠背……朦朦胧胧的情感，温暖着病痛中的张敏。很快 她盼来了肾源，并配型成功。就这样，经过6个月的等待，张敏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4个小时后，张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没想到翌日一早，从张敏处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其新移植的肾严重排异。医生全力抢救。一连十几天，张敏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为鼓励其，岑造想出一个办法，他写纸条请护士去念给张敏听：张敏，你家的兄妹就剩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我早已被你的坚强打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岑造不断写着纸条。渐渐地岑造发现：牵挂张敏，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她，也不仅仅是为了对从前女友的承诺，而更多的是发自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他在日记中写道：我不知道对张敏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是同情、友情，还是对姐姐的情感转移到妹妹身上？面对坚强可爱的张敏，自己分明已产生了莫名的情愫，可任由这种情感发展，肯定会再次伤害到父母，我该怎么办呢？

一晃，到了2005年春天，张敏奇迹般地闯过了排异关，一千公里外的岑父也松了一口气。当得知儿子在与张敏相恋时，岑父百思不得其解：助人固然是好事，但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况且自己家经济窘困，她一天药费就是几百块，一旦接过来，这个家负担不起，你也负担不起。

春节后，岑造回了一趟家。他要和一直担惊受怕的父亲好好待上一段时间，同时也想想自己和张敏的情感：究竟是爱情，还是患难中的兄妹情爱。可等他回到老家兴仁后，却发现自己更加牵挂恢复中的张敏：想看看她长得怎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他每天要给张敏打一个电话，否则就怅然若失，干什么都没心情。见岑造每天和张敏通话，父亲觉得要想让儿子离开曾经女友的妹妹，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个月后，张敏对置入身体中的肾渐渐适应，不久就出院回到了贵州。回到家的第一天，她就和岑造来到了姐姐的坟前。张敏道：姐，你放心，现在岑造和我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岑造说：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