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发现] 0423.达里诺尔.生命的奇迹(上)-YYTvO

Description: 「cctv10每周一至五21:00,每期40分钟。」 @ 2006-04-24 10:30

pic在中国地理版图的正北方,内蒙古高原腹地的克什克腾旗,碧草带着柔和的曲线向着天边延展,清风和着塞外的花香扑面而来。

南北纵贯1000多公里的大兴安岭,停下奔腾的脚步,把主峰伫立在这里。

大兴安岭的脚下,贡格尔草原上蜿蜒的河流在天地之间,画出了一条最有韵致的优美曲线。

草原的怀抱里,有一片像海洋一样宁静深沉的湖水,这就是达里诺尔。在蒙古语里,达里的意思是大海,诺尔是湖泊,所以,达里诺尔就是大海一样的湖泊。

面积240多平方公里的达里诺尔,是内蒙古高原上的第二大湖泊,它的总蓄水量有16亿立方米,最大深度有14米。这样的水量和这样的深度,使得湖水呈现着湛蓝的色彩,散发出大海一般的气息。

但从达里诺尔周围的地势来看,这是一个被完全封闭的内陆湖,湖水的补给完全依靠周边的几条河流。对一个湖泊来说,湖水没有外流的通道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湖盆里不断聚集的盐碱没有排泄的途径。在降水量只有二三百毫米的气候环境下,强烈的蒸发会使湖水中的盐碱度逐渐升高到不适合任何生命的存活,湖泊最终会成为生命的禁区。

由于地势的封闭,达里诺尔的湖水中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盐碱。目前,湖水中盐的含量是千分之五,而纯碱,也就是碳酸钠的含量已经高达千分之十七,所以从湖泊的分类上来说,达里诺尔已经是一个典型的高原碱湖了。

一项专门的研究已经证实,当湖水中的碱含量达到千分之十五的时候,水中就不再适合任何鱼类的生存了,达里诺尔恰好超过的这个界限。

实际上,在内蒙古高原上,类似达里诺尔这样的湖泊有很多已经演变成了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盐湖和碱湖。在离达里诺尔只有100多公里远的地方,就有一座以出产纯碱而著称的湖泊—-查干诺尔,它的水域里很早就没有任何鱼类的踪迹了。

但是,生命的奇迹正是发生在达里诺尔—-这样一个被认为是不可能有生命存在的地方。

“喀嚓”、“喀嚓”的轻响打破了达里诺尔漫长寂寞的冬日,这是冰层破裂的声音,预示着一年里春日的来临。这种声音也惊动了湖水深处的华子鱼,逐渐升高的水温在提醒着它们:洄游的时节到了。

每年的4月下旬,随着湖水的解冻,一场浩浩荡荡的“洄游运动”席卷着整个华子鱼族群。在浮动的冰碴清脆的碰撞声中,不知是哪条“领头鱼”率先出发,向着湖边几条流淌着淡水的小河冲刺。

鱼类洄游的水下镜头是很难拍到的,为此我们特地在鱼群前进的方向上安装了一组栅栏,鱼群会在这里稍做停留,在镜头前表演它们逆流而上的游泳技能。

华子鱼要到离大湖20多公里远的产卵场去在夜里产卵。那里河道宽阔,水流平稳,水中杂草丛生,是它们理想的卵床。

有的时候,从水面就能清晰地看到鱼群“力争上游”的奇景,河道内挤满了逆流而上的鱼儿,有如要赶赴战场。有时,由于鱼群太过拥挤,竟会造成水流不畅。传说以前在河道狭窄的一处河口,洄游高峰期时,人们甚至能踩着鱼背过河。

达里诺尔湖水的高盐度和高碱性,对于华子鱼的鱼卵是致命的。为了繁殖后代,华子鱼只有逆流而上,选择合适的入湖河流作为它们产卵的地方,这无疑是一趟面临着生死考验的艰苦跋涉。

河口地带,就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战场:蜿蜒曲折的河道两边儿聚集了大量的鸟儿,数量最多的就是这些以吃鱼为生的苍鹭。华子鱼的洄游,对这些“长脖子老等”来说,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虽然水面上的杀手时刻威胁着浩浩荡荡的洄游大军,但是华子鱼家族每年都义无反顾地冲过河口逆流而上。

对它们进行了一系列生理分析之后,人们注意到体重大约在半斤以上的华子鱼才具有洄游繁殖的能力,而在食物稀少的达里诺尔,它们要长到这个重量至少需要3年的时间。

汹涌的急流是华子鱼遇到的最重要的考验,只有身体强壮的华子鱼才能跃过急流,冲进水势平缓的河道里。

再老练的华子鱼也会遇到麻烦,而有些第一年产卵的华子鱼更会辨不清方向,旅途是否顺利就得看水势的情况。有些体格健壮的华子鱼甚至能跳过1米高的水浪,但更多的却只能被水流无情地抽打回来。

每年的旅行都是一次体力加技巧的大比拼,只有优胜者才有权力繁殖后代。在跋涉中它们的性腺最终发育成熟,。可当它们精疲力竭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繁衍生息却并不一定像意料中的那样开始。

塞外的早春,天气变化无常,周围高地上的积雪白天融化,晚上又会冻结,这引起河道水位的忽涨忽落。白天一涨水,有些华子鱼就冲上了浅滩,但是一到夜里,水位下降后,很多鱼就会被困到一个又一个的小河湾里。

只有最强壮的雄鱼能坚持到下一次涨水,那样它们就有机会挣扎着回到河里。但大多数搁浅在这里的雌鱼都不会熬过一个晚上,它们身体里积累的营养几乎都化作了肚子里的鱼卵,而体力也早在洄游的路上消耗完了。

但令人为之感动的是,它们的身体在最后僵硬之前,仍旧保持着冲向上游的方向。这些母亲们为了种族的延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鱼类的洄游,在自然界的江河湖海里其实是比较常见的。中国的第一大河流长江里,就拥有众多的洄游鱼类。

中华鲟,就是其中一种非常有名的洄游鱼类。它们每年春天从长江口开始,逆流而上,用将近半年的时间到达长江上游的金沙江河段产卵。

在金沙江里产卵后,成鱼顺流而下回到大海,而幼鱼则在河川浅水里生活,直到第二年的夏天才回到大海里继续成长。

这种为了繁衍种族而进行的洄游,在鱼类学上被称作生殖洄游。中华鲟就是鱼类生殖洄游的代表。

不过,中华鲟的万里洄游,已经永久地成为历史了。这是因为它们的洄游路线在24年前被人类所建造的水电工程彻底切断。

1981年,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的大江截流,使中华鲟失去了回到金沙江产卵的可能。为了保护这种一亿五千万年前就生活在地球上的古老物种,动物保护部门在葛洲坝下游的湖北宜昌,建立了中华鲟的保护和繁育基地。而中华鲟也逐渐适应了变化中的长江,在葛洲坝的下游形成了新的产卵场。

今天,我们在动物园的水族馆里所见到中华鲟,都是人工繁育的成果。虽然它们的洄游路线受到了阻挡,但在人们持续不断的精心呵护下,这个古老物种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当然,在我们的土地上,在一些纯天然的湖泊与河流中,还有这种传奇般的生命之旅,达里诺尔华子鱼的生殖洄游就是其中的代表。

它们在咸水湖里生活,到周围的淡水河流里产卵,这是一种与中华鲟非常接近的繁殖方式。对华子鱼来说,达里诺尔就是大海,周围的淡水河流就是长江。

然而一个令人不解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这就是在鱼类分类学上,被称作瓦氏雅罗鱼的华子鱼实际上是一种淡水鱼。它们应该生活在水流和缓、水质清澈的河口地带或者山涧溪流里。在中国,东北的黑龙江水系和辽河水系里华子鱼是比较常见。那么,一种纯粹的淡水鱼为什么能够生活在达里诺尔这个已经不适合鱼类生存的碱湖里呢?这种挑战了生态规律的生命奇迹为什么能够发生在这里?

华子鱼在春天里的生命之旅,激发起了我们探索的欲望,也许,达里诺尔拥有某种我们还不了解的神奇力量,使得生命能够在这里存在。而这种生命现象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环境与生态变迁的故事。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被完全封闭的达里诺尔不可能是华子鱼的起源地,这种淡水鱼应该是在很早以前,从别的水系里游到达里诺尔的。而这就意味着达里诺尔曾经是一个面积非常巨大的淡水湖,它的水面高度一定远远超过了今天的尺度,它的湖水通过河流与别的水系完全连通,并且一直流向大海。华子鱼就是在那个时候,从辽河水系里游到达里诺尔的。

后来,由于某种原因,达里诺尔的湖水退缩了,逐渐演变成了一个被完全封闭的内陆湖。而留在这里的华子鱼也逐渐适应了在不断盐碱化的湖水里生存,由于它们的鱼卵在碱水里无法存活和孵化,这些华子鱼又学会了在碱水与淡水之间进行洄游,来保证自己种族的延续。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推想,它挑战着我们的思维。但是,我们认为这个推想的前提是建立在科学分析的基础上的,而这个推想本身也一定会被科学的证据所证实。

接下来,寻找支持这个推想的有力证据,成了我们在几年时间里投入全部精力的一项重要工作。

我们的探索首先是从湖泊周围的地貌开始的。

在达里诺尔北岸大约2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座突兀在草原上的平顶子山。从远处望去,它如同一座过去铁匠们用来打铁的砧子,当地人因此把它叫做砧子山。

砧子山的高度只有大约不到100米,但是在起伏和缓的草原上,这个高度就已经使它显得鹤立鸡群。天气晴朗时,远在百里之外就可以遥望到它的身影。线条简洁,轮廓柔和的砧子山是达里诺尔最显著的地理坐标。当然,它也首先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不过,一旦我们在近距离观察砧子山的时候,就会发现组成它的岩石,线条其实并不柔和,几乎所有岩石的棱角都极其锐利,带着刀劈斧砍般的刚强,它们像是被融化后又重新凝结的钢铁。

毫无疑问,在地球上,这种岩石只能是岩浆冷却之后所形成的火山岩,而砧子山就是一座曾经喷发过炽热岩浆的火山。

火山喷发会形成巨大的火山基座和高耸的火山锥,不过,当火山耗尽它的能量而成为死活山之后,风雨的侵蚀就会把相对脆弱的火山锥逐渐削平,只留下一个平缓的火山基座,这种基座往往被人们俗称为桌子山或者是砧子山。

达里诺尔北岸的这座砧子山,显然也是一座失去了火山锥的死火山。从它火山基座的平缓程度来看,它已经接受了风霜雨雪在漫长岁月里的打磨。

实际上,在达里诺尔的北岸和西岸,类似的火山基座在数量上是非常惊人的,地质学家的统计结果是102座。它们共同组成的火山群被称作“达里火山群”,是中国九大火山群中规模最大的。

达里火山群的喷发年代,经过专家的考证,大约是在800万年前。正是这些火山的喷发,造成了达里诺尔湖盆的相对下陷,所以达里诺尔实际上是一个火山运动所形成的构造湖。

由于火山喷发的强烈,达里诺尔的湖盆拥有了足够的面积和足够的深度,可以比周围一般的湖泊容纳更多的水量。这使得它的水体能够保持相对的稳定,而稳定的水体对鱼类的生存是有利的。

在一个封闭,但是长期稳定的水体里,华子鱼有可能逐渐适应湖水中碱含量的缓慢增加,并且发展出洄游的生殖方式。

但是,对火山遗迹的考察并不能直接证明达里诺尔在过去是一个通向大海的淡水湖。也就是说,华子鱼是如何来到这里,仍然需要寻找新的线索。

离开地质学领域,隐藏在草原深处的达里火山群,在一般意义上的知名度其实并不高。这些死活山中,也只有砧子山偶尔有游客光临。不过,来这里探访的人们并不是为了考察地质,而是来欣赏一些特殊的古代文明的遗迹。

在砧子山约半山腰的地方,几块巨大而且平整的岩石上,凿刻着一些古代岩画。

历史上,拥抱着达里诺尔的克什克腾草原,曾经是众多游牧民族纵马驰骋的战场和牧场,也曾是北方草原通往内地的交通要道。游牧人在这些裸露的岩石上刻下了他们幸福的回忆,任时间沉淀出永恒不变的草原文化的气息。

根据文物学者的考证,这些岩画的历史相当古老,甚至有些作品可能是新石器时代的远古先民所凿刻的。

但是,引起我们注意的并不只是这些岩画所拥有的艺术魅力,我们发现,在凿刻着古代岩画的火山岩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覆盖物,岩画的线条实际上是凿穿了这层白色覆盖物,露出了火山岩的本色。

这层白色的覆盖物,象粉刷墙壁一样,在这个高度上环绕着整个砧子山。它们的厚度只有大约几毫米,但却具有象岩石一样的硬度。

实际上,这种白色的覆盖物的确是一种岩石,是在水中沉积才能形成的石灰岩。

发现砧子山的半山腰上有沉积岩的存在,就意味着砧子山,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曾经被水浸泡过。换句话说,现在离达里诺尔有两公里远的砧子山,曾经是达里诺尔的一座湖心岛,湖水长时间地浸泡着火山岩并在水际线上沉积下了一层白色的石灰岩。

这个发现,使我们对达里诺尔身世的探索向前迈进了一大步。随后,我们使用GPS对岩画所处位置的海拔高度进行了测量,数据显示是1280米。

而我们在湖岸边所测量到的湖面海拔高度只有1217米。

这意味着,达里诺尔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水位高度要超过今天至少60米!

这样的一个超级达里诺尔存在过吗?

我们相信,这个面积和深度远远超过今天规模的超级达里诺尔一定存在过,因为砧子山上石灰岩的沉积不可能有别的原因来解释。

但是,如果它真的存在过,那么它所拥有的巨大水量又从何而来呢?

湖泊所拥有的水量是从周围汇入的河流里得到的,现在的达里诺尔有四条淡水河为它补给水源。

这四条河流的汇入点,大致呈一条对角线。在湖的东北岸,从北往南是贡格尔河和沙里河。在湖的西南岸,是耗来河与亮子河。

这四条河里,沙里河与耗来河的水量都很小,它们是从达里诺尔周围的卫星湖里发源的,流程不过几公里,河道也非常狭窄。其中的耗来河甚至被称作是“嗓子眼河”,当地人夸张地说这条河里连大一点的鱼都游不过去。

而亮子河是从达里诺尔南岸的沙地里发源的,水量也不大,在干旱季节里,泉水甚至会被流沙掩埋。

实际上,能稳定供给达里诺尔水源的,只有从东北角汇入的贡格尔河,它提供了这个湖泊最主要的淡水补给。

贡格尔河是从大兴安岭发源的,流程大约有30公里。它发源于大兴安岭的主峰黄岗峰。由于地势的关系,黄岗峰一带的年平均降水量有600多毫米,这个降水量要比周围的草原和沙地多出将近一倍,所以从这里发源的贡格尔河,流量一直比较稳定。

我们推测,那个曾经存在过的超级达里诺尔,很可能是从大兴安岭得到巨量水源的。但是,现在蜿蜒流淌在草原上贡格尔河,显然不支持我们的设想,因为这样的流量不可能把达里诺尔的水位抬升到足以把砧子山变成湖心岛的程度。

这其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贡格尔河的流量曾经极其巨大,巨大到足以形成一个超级达里诺尔,而为贡格尔河提供水源的大兴安岭必定在某个时候是一座超级水库。

这些设想需要新的依据,我们沿着贡格尔河逆流而上,掠过被这条河流所哺育的肥美草原,去大兴安岭寻找能够解开这些谜团的线索。

从空中俯瞰,大兴安岭主峰黄岗峰一带,到处是浑圆的山岗和平缓的谷地,柔和起伏的山峦像大海中涌动的波涛。

但在一些山脊上,你会突然发现一些高耸的尖峰和突兀的石林,坚硬的岩石似乎是被某种自上而下的无形力量细致地雕刻过一番。

当地的蒙古族牧民把这些石林称作“阿斯哈图”,意思是险峻的岩石。传说蒙古民族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率领大军征战疆场的时候,曾在此歇马庆贺,而这根傲然挺立的巨石就是当年成吉思汗的拴马桩。

800年的历史仿佛已经遥不可及,石林默默无语,用花岗岩的坚硬栉风沐雨,迎送着数不尽的朝晖夕阳。

直到有一天,韩同林,一位在青藏高原上研究了大半辈子现代冰川的地质学家来到了这里。眼前的石林引起了他特别的关注,因为他判断这些石林应该是一种世界罕见的地质遗迹,记录了一段非同寻常的地球上的故事,科学上的价值不可估量。从那以后,他又六次专程来到克什克腾,考察这些奇特的石头,并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科学假说。

大约在两万年前,地球经历过一次特殊的寒冷,平均的温度要比今天低10摄氏度以上,地球上四分之三的陆地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川覆盖了。而在大兴安岭一带,冰川的厚度达到了2000多公尺,茫茫冰原覆盖着山川大地。

地球毕竟是一颗温暖的星球,寒冷并不会永久的持续。冰河时代快要结束的时候,气候又开始渐渐转暖。

巨大的冰川沿着山脊的两侧缓缓退去,在这个退缩的过程中,裸露的岩石被冰川撕裂了,大量的石块被裹胁着搬运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过,有一些特别坚硬的岩石经受住了这种似乎是无可匹敌的力量,依旧矗立在山冈上—-这就是今天的阿斯哈图花岗岩石林。

这是韩同林教授一种非常有想象力的推想,这个推想的前提是这里曾经经历过异常寒冷的气候,曾经被规模巨大的冰川长久地覆盖。

但是这个推想又是具有相当说服力的,因为即使是在今天,黄岗峰一带的年平均温度也在摄氏零下1度左右,冬天的积雪往往到6月还没有融化。而在气候寒冷的冰河时代,这里的山地很有可能积累起足够的冰雪,形成被称为“固体水库”的巨大冰川。

冰川,终究是要融化的。等到气候彻底变暖,冰川全部消融的时候,所有的冰川融水都会奔涌而下,汇入江河。

而离大兴安岭只有30公里远的达里诺尔,在那个时候,一定接纳了来自大兴安岭的冰川融水,其水量之巨大,足以使整个湖盆被灌满,使砧子山成为湖心岛。

那是一个大地上河川纵横,水网密布的时代。水位比今天高出至少60米的超级达里诺尔,也一定拥有自己的外流水道。而最有可能的是,这些水道与离它最近的辽河水系连接了起来,一直通向大海。

现在,辽河的源头离达里诺尔实际上也只有几十公里远的距离,辽河的上游河段被当地的蒙古人称做西拉沐沦。西拉沐沦,汉语的意思是黄色的河。

与中国其它的大江大河不同,西拉沐沦的源头不是高山,也不是草地,而是一片茫茫沙海。在连绵不断的沙丘中,道道清泉从泥沙里涌出,无声无息却又永不停歇。

有人猜测,这些泉水的源头应该是来自达里诺尔,苦涩的湖水在地下潜行了几十里,经过沙子的过滤后,变成了清澈的泉水,汇成了江河之源。虽然这样的说法显得有些离奇,但西拉沐沦河的确与达里诺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西拉沐沦河源头一带的海拔是1340米,比现在的达里诺尔湖面高出了100多米。但是西拉沐沦河在进入河谷地带后,海拔很快就降到了1200米左右,这个高度已经与达里诺尔今天的湖面高度非常接近。更重要的是,从达里诺尔到西拉沐沦河谷,中间并没有明显的高地阻隔。

所以我们推想,在那个超级达里诺尔存在的时候,它一定与西拉沐沦河是完全连通的,并且与整个辽河水系结为整体。生活在淡水里的华子鱼就是在那个时候,从辽河水系里游进了达里诺尔。

冰川时代结束后,内蒙古高原上的气候在总体上变得越来越干燥,降水量的减少使很多河流消失,达里诺儿的水面高度也下降了100多米,成了一座被草原环抱着的内陆湖泊。游进达里诺尔的华子鱼被永远地封闭在了草原深处。

从这个角度来看,今天的达里诺尔,实际上是当年那个水量巨大的超级淡水湖的遗迹。而它能坚持到了今天,除了因为拥有一个巨大并且深陷的湖盆之外,还因为发源于大兴安岭的贡格尔河为它源源不断地补给着淡水。

这个稳定和持久的水源,使达里诺尔在蒸发与补给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使被封闭在这里的华子鱼有了通过洄游来繁衍种族的可能。鱼类学家的调查已经证实,达里诺尔的华子鱼与生活在淡水环境中的同类有些明显的差异,它们可能是亚罗鱼家族中一个新的品种。它们不仅适应了在碱水里生活,还形成了一个兴旺的族群。

达里诺尔的捕鱼季节是在冬天,为了不影响华子鱼的正常繁殖,达里诺尔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把每年的捕捞量限定在60万斤以下。

一米多厚的冰层被打开之后,每一个冰窟窿都有舀不完的华子鱼。

这样的捕捞量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但是对华子鱼种群的稳定没有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在达里诺尔这座高原碱湖里,奇迹般地存在着一个适合华子鱼生存的、充满了活力的生态系统。

经过几年的艰苦探索,我们逐渐破解了达里诺尔的鱼类洄游之谜。虽然我们的推理不一定是最终的结论,但是我们相信,这个科学假说经得起最严格的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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